紫发少年坐在床边,他略显单薄的身上穿着绿颜色的病服,那样扎眼而清冷的颜色却生生被他穿出一丝贵气来,但他的脸色很不好,想是休息不够的样子,略显苍白,眼睛也有些泛红。
此时他坐在床上翻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号码,却每每听到的都是空音或是提示关机的声音,因此他越来越烦躁,几遍之后,他啪的一声将手机合上,恼火地将它扔在了床上。
他站起身,走到电视前开始播台,但却没找到他想要的信息。
想来,此时没有消息,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吧。
他苦中作乐地如此安慰自己。
纤长白皙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他用双手缓缓梳弄着略微有些长了的刘海,以此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景吾……”
他喃喃自语的名字饱含了担忧之情,他此时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来飞到北海道去,去看看那牵肠挂肚的家伙到底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疼不疼,有没有发脾气,有没有伤心……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鸢紫色的眼眸暗沉沉,苍白的唇抿得死紧。
他知道他不能离开医院,因为病房的门口被人守得很紧,他哪里也去不了。
就在他实在忍耐不住想要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人他很熟悉,那是他的部员。
“部长。”柳生穿着校服,手里拿着果篮走了进来。
幸村看着他眼睛一亮,待他关了门之后他急急忙忙地问道,“怎么样了?景吾有没有事?”
柳生将果篮放下,“虽然还没有什么确切消息,但是我联系到了迹部家的管家,以他的说法是,迹部君虽然还未清醒,但是绝无生命危险。”
幸村听了这话,松了口气,慢走几步坐到沙发上,用手撑住了额头。全身的力气仿佛都流光了,安下心之后竟然显得像要虚脱一般。
柳生站在原地未动,似是有什么不安一般他推了推眼镜。
敏锐地发觉到柳生还有话要说的幸村抬起头来,看到自家部员的表情之后心下立刻一沉。
“还有什么事?”
柳生沉默了一下,才用淡淡的声音说道,“刚刚我来医院的时候,收到了通知,藤原老先生病危,已经被送到了急救室。”
幸村惊讶地张大了眼,刚刚舒缓的眉重又皱了起来。
“病危?”
柳生点点头,“似乎是很严重的样子。”
幸村叹口气,靠到了沙发背上,“看来,我们很快就能看到景吾了,至少会看到迹部家的人。”
柳生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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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是被慎一抱上飞机的,虽说他的身体还不适合做如此的折腾,但是他却执意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东京,任其他人如何劝说也没用。
慎一至始至终也没有开过口,他就说了一句“你外公他病危”,更加详细的情况他只字未提,景吾看到母亲红肿的双眼而一夜之间似乎憔悴很多的容颜,再多的话也问不出口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他才刚刚苏醒,身体虚弱还发着烧。
“咳咳……”
靠在慎一怀里,迹部低低地咳嗽着,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病态的红晕。
慎一皱皱眉,拿过忍足递来的凉毛巾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手冢坐着自家的飞机走,而真田一家却因为真田的病情留在了北海道,按照医生嘱咐两天后才能动身,虽然真田曾争取搭手冢的飞机回去,却被所有人拒绝了。
迹部闭着眼睛,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外公,虽然他未曾做错过任何事,他更不会后悔去争夺藤原企业的继承权,但是事到如今,对于一位老人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大家族内斗古往今来都绝不少见。
而藤原老爷子在商场拼搏了大半辈子,对此更是绝不陌生。
但对于一位老人来说,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亲眼见证了如此残酷而黑暗的事实,迹部于心不忍。
说实话,迹部没想到那两位舅舅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仔细思索一下就知道此中必有内幕,但是他们的恶意却是真实的,毫无虚假。
这次受到影响的,恐怕远不止藤原企业,几大企业的实力分布眼看就要有所调整了,一旦迹部接手藤原企业,那么实际上的藤原企业也就相当于不存在了,它会以迹部的子公司的形式并入迹部集团,迹部集团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调整和扩张,以前同迹部集团的实力相差无几的公司,此次会被迹部集团远远甩在后面,正式坐稳日本第一大企业的位置。
但这些,都不是迹部景吾最关心的内容。
他关心的是他的父母。
迹部慎一虽然表面上如同往常一样话语不多情绪很少,但是景吾却清晰地感觉出了父亲身上传来的阵阵压抑之感。
就像此时,坐在他怀里,他感受到了正抱着他的男人身体的僵硬和手臂的力度,慎一的眼底的晦涩和杀意。
母亲坐在对面,虽然极力维持着她平时优雅的姿态,但是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却无法遮掩。
最令景吾担忧的,是他的父亲一眼也没看过母亲,一句话也没同她说过。
叹了口气,喉咙却突然一阵痒意,忍不住又咳嗽起来,景吾难受地皱紧了眉。
忽然,背上有一只大手在轻轻拍打。
动作僵硬,力度却适中。
景吾心里滑过一阵暖流,鼻子立刻一酸。
他的父亲,从他五岁起就没再抱过他,更别提这样亲昵的拍他的背了。
“很难过?喝点热水吧。”
忍足探过头来,递过来了保温杯。
景吾张开眼,想要接过的时候却被一只手阻挡了。
他抬头看去,就见慎一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忍足。
忍足感受到这种目光之后浑身开始僵硬,但是他依旧表现得很自然,他甚至加深了笑意,“喝点水会好些。”
慎一将水杯接过递给景吾,然后移开了目光。
景吾喝着水,见忍足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笑。
真恐怖……
忍足在心里擦冷汗。
窝在慎一怀里,被慎一用毛毯紧紧抱住,景吾闭着眼渐渐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已经是在汽车上了。
“快到了吗?”
他刚想揉眼睛,却被慎一用手抓住了胳膊。
慎一用左手抬起了他的脸,右手拿着毛巾为他擦脸,动作轻柔和缓,边擦着,边道,“马上。”
景吾闭着眼,心里诧异他的动作。
这家伙是经受刺激之后父爱爆发吗?
擦过了脸,慎一居然拿出了木梳来为景吾梳头。
迹部满头黑线地闭着眼逃避现实。
慎一梳得很慢,好像生怕弄痛了对方一样。
他的眼睛的颜色比景吾还要淡一些,微微上挑的眼睛却和景吾一般无二。
景吾和他长得很像,无论是从五官还是脸型上来看。
慎一的目光从景吾的发移动到他的脸,他仔细地看着面前这不到十五岁的少年,,他纤长的眉,他上挑的眼角,他长而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还有白皙嫩滑的皮肤。
他清楚地认知到,面前的是他的孩子,是他的骨肉,是他的血缘至亲。
这个孩子身上流着他的血,继承了他的姓氏,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延续。
将梳子放下,他用手指抬起了景吾的下巴,迹部感到他的动作之后疑惑地睁开眼,却见慎一的目光深邃,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让他禁不住感到战栗。
此时他才发现,车子里除了司机竟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的母亲,忍足谁都不再。
“父亲?”
慎一用拇指搓着他的下巴,指下的肌肤如此柔嫩,彰显着对方的青春和年少。
这样容易冲动的年纪,如此美丽精致的少年,正是怒放时。
“你很中意忍足家的小子?”
没想到父亲居然问出这样一句,景吾瞬间微红了脸,他猛地咳嗽起来。
“说……说什么……”
慎一神色依旧淡然,轻轻拉过他的身子,让对方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拍着他的背。
“难道不是?”
床上运动都做了,难道还不是中意?
景吾摸不清慎一到底是什么意思,上一次他不是把这个话题回避了吗,怎么偏偏在此时又重新提起了呢。
未等景吾回答,慎一又说道,“他配不上你。”
景吾惊讶地扭头看了看自己父亲,然后沉默地低下了头。
“他,”他顿了顿,困扰地咬了咬下唇,极为不习惯同父亲谈论这种话题,“还可以。”
慎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他很多情,甚至还有个未婚妻。”
景吾用手指勾起慎一西服的一角,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慎一的语气里终于透出了一股火气,“有了未婚妻还来招惹你?!当迹部家的人是什么?!”
景吾扭头看他,突然扑哧一笑。
“父亲,你认为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吃亏?”
慎一哼了一声,“你的感情经验是空白的,对上那样的人,还会不吃亏吗?”
被说是感情经验空白的景吾有些尴尬又有些恼羞成怒,他狠狠地拽了父亲的西服一下,却不敢再做更大的动作了。
“谁说的,谁说我是空白了!”
“哦?那你交过女朋友?”
“……”总不能说是上辈子交过吧。
“那男朋友?”
“……”这个……景吾的脸色臭臭的。
“和那个手冢家的?还是真田家的?”慎一一语惊人。“难不成是幸村家的?幸村家的我反对,他的病治得好还可以,治不好就算了吧。”
景吾这回是真正地惊讶了,“你……你……”
“我什么,”慎一老神在在,“我的儿子,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了解吗?”
景吾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谈谈了,”慎一正视着景吾的眼睛,很严肃的样子,“你喜欢男人吗?”
景吾真希望此时能有个地缝,让他可以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