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应是在玩狮虎象,玻璃球,拾葆骨1,扯女生辫子。
李俊见秦风如同傻了一般,自嘲道:“嘿,我倒是忘了二弟不曾习文”,说完又是轻打自己一下,“二哥失言”。
秦风倒是不在意,今世身不习文,前世身多少学了点,于是笑道:“二哥言重了,我总还年幼,不过是始龀(chen)之年2,恰好可入小学3,尚不算晚”。
赶快岔开话题吧,如今乍穿还是找个僻静地学习一二,如此少年言语交谈,自己都理解不了,可怎么活下去?
秦风不禁暗恨某些穿越小说,哪个爹给了他们穿越就成神的勇气?
古籍多繁,汗牛充栋,又无句读(dou),艰涩难言。居然尚有小说家言穿越者科举必成圣,状元尚不能解忧,居然尚有三元,六元。
一朝穿越塑金身,阎罗殿里你爹坐中间。
彼之母也,害人不浅。
秦风说完,觑见李俊脸色慢慢带了讶然,不禁想起自己并不爱文,练得一身王八拳,专好打抱不平,有心改口,转念一想,八岁的孩子变来变去才是真性情。
于是继续说道:“造此险罪,总是醒悟,说是侯府嫡子,怕不过是弃子,锦衣玉食,仆婢相随...”,没说完秦风举起双手将交领一扯让李俊看个清楚。
“若不是婶婶救我,怕是我早就化作祠堂幽魂,同祖宗们地下相会,谈欢甚欢”。
李俊哪里知道此事,心下大惊,起身走到近前,细细端看。
“我还以为只是因为你打了秦大,多半受点小惩,哪里知道......”李俊伸了双手想摸又没动,只见得双臂颤抖,脸色涨红,眼里也变得晶莹湿润,讷讷无语。
秦风见他如此,知是关心自己,忙是松了交领,让他就坐,轻笑道:“呵呵,俊哥,股臀之伤只是小患,白帛缠颈不相饶,侥幸不死罢了,还是快快去了庄上才是”。
“知是何人?”李俊虽是回转却没坐下,气的有些发抖,怒声道。
秦风只是笑。
李俊不禁一叹,懊恼摇头,坐在官椅上。
都是明白人,说开了能咋地?
一片虚窗几缕烟,人心都在好情天。
身世浮萍风自语,梦魂蝴蝶云常迁。
“有何打算?”李俊过了一会又道,“听闻当今圣上有意迁行在公侯入京,怕是这行在也将不存,你可要随之?”
秦风懵懵然,这才来了一夜多会,心下思定绝不可再入风波侯府,这就要入京了?什么名义随行?渣爹又没死。
还能去哪里?说是去庄子,去哪里的庄子?一时间也有些悻悻然,天地之大,何处为家?
金陵城的八月,风显得有些湿热,穿过薄纱的窗封,调戏着缕缕茶烟,就是顽皮。
水磨石的地面接缝相拼,相互组合成各个样式,拼缝的瑕尘伴随着柔风在斜射的阳光里丝缕相绕,似细柳,似舞姬,翩翩若舞,婀娜生姿,扶摇直上,披了金光,似是金纱,虽是微尘,也要灿烂。
“哎”秦风一声长叹,盯着“尘舞”直直发呆。
“秦二霸何事伤心?”门外便是一声喝问,随后便传来笑声,“哈哈,怎地?打伤心了?我记得你是铁猴子,打不坏的”。
声音落地,便见小厮引着薛氏兄弟进了门。
薛氏兄弟体量相差不大,一人身穿黑色,一人身穿青色,都是美玉儿郎,通身富贵,锦带束发,外罩薄纱。
两人见了李俊在座,当下住身叉手施礼,李俊在他们进门时便已起身,两厢施礼相见。
薛大郎待小厮上了茶水,挥退之,笑问道:“二公子,今日怎么得闲?”
李俊笑道:“我与秦二郎自幼交好,昨天寻思去他家里,左不过家中有事牵扯,今日听闻搬来侯爷府上,便来一探”,端了茶水,又道,“哪里有甚事体忙,不过是围着金陵城打转转。”
“您二位今日是......”。薛氏兄弟从京城而来,和秦风交往不深,李俊以为这二位是来探望姑母,有心一问。
秦风看着三个小孩各逞机锋,心下大赞复又大叹,这多亏是这般年纪穿越而来,若是年龄弱小,世情少参,来了不点天灯为天神助助兴,真对不起漫天神佛。
罢了礼节,薛二郎抬头见秦风跪坐在凉塌上,心中暗想,若不是昨日我们报信,你秦二郎今日还不知道如何,往日我虽同你交好,如今我还是要看你笑话。
心中想着,脸上便带了笑意,几岁的孩子藏不住心事,笑道:“秦二郎,怎地这是?不是号称金陵小霸王,这如今是凉塌玉儿郎了?这么热的天,你倒是包裹的严实”,说罢更是哈哈笑了几声。
秦风有些无语,记起薛府同王府沾点表亲,薛二郎性格爽朗,大大咧咧,孩童时来拜访姑母,总会去风波侯府寻秦风玩耍,俩人脾气相投,义气相近,都是翻天覆地的主,虽然母亲过世,薛府也入京多年,俩人关系并不随着距离变得冷淡。
“呵呵”,和小屁孩斗嘴干啥,秦风撇撇嘴,发了两声。
薛大郎看了看俩人,见秦风如此回应,有些惊讶,随后便面带微笑,似有审视,又有几分喜意,又带几分忐忑。
秦风撇了一眼,兄弟,脸色变化有点明显啊,得练。
“我们昨天也在......”,薛二郎见秦风不理他,有些不服气,话没说完,就听得薛大郎咳嗽一声,“哥哥,夜里惹了风寒不成?”薛二郎转身看着大郎。
秦风本来是蹲坐,这个姿势对现代人来说有些累的,乍听的这话便伏下身子,趴在炕桌上。这是个铁憨憨啊。
薛大郎有些无奈,见秦风这样,又见李俊抬着袖子盖了脸,却见他肩头耸动,知道这俩偷笑。
摇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哥哥,我就说你......”,“别说话了,老实做好”薛大郎忍不住了,“看看你一惊一乍,夫子教你的都忘了?”
“哼”,薛二郎负气而坐。
李俊突然问道:“昨日临间雅座可是二位?”
薛二郎不等薛大郎回话,变得喜笑颜开,道:“俊哥,好眼力。正是我们,若不是我们昨日急着回来,姑母哪里会知道这个霸王挨揍”。
薛大郎紧拦慢拦,总归是被薛二郎泄了底,只能摊摊手,端了茶饮。
秦风一听,忙是起身,从凉塌上走下来,赤着脚便给他们三人抱手鞠躬,口中说道:“亏得几位哥哥,救我于苦海,挽我命于阎罗,弟拜谢”,说罢就要下跪叩谢。
慌得三人,忙是起身,就过来扶住秦风的臂膀。薛大郎因是走得急,这袍袖又被茶水打湿。
薛二郎不禁笑出声,几人相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待小厮领着换了衣服的薛大郎进了外厅,便见秦风几人移到了外厅相坐。
“二郎,可能坐得?”薛大郎问道。
“无事,蕴藉兄快坐”,薛大郎名叫蕴藉,取藏不露,清卓君子之意,沈约有诗云,“蕴藉含文雅,散朗溢风飚。”
薛二郎名叫蕴泽,取深藏不露,恩情厚重之意。俩人都是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嘉议大夫薛城明之子。
薛大郎才十二岁已是童生,果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
秦风伸手虚引让着薛大郎入座,笑道:“三位哥哥来看我,哪里还能在躺在凉塌上,俊哥来的时候便想着起身,只不过跪坐久了,麻了腿脚,怕他笑话,只好不起”,众人便笑出声来。
秦风继续说道;“好在蕴泽兄激了一激,腿麻便好了,我伤的本就不重,紧着下榻和哥哥们见礼”。
众人又笑,薛大郎倒是笑的莞尔,心里却是多了思索,薛二郎笑的更没些心肺,李二郎倒是眼笑眉舒。
三十的人和几个毛孩子玩心眼子,还真怕玩不过。若不是前世在酒桌打转久了,人鬼相混,谎话成篇,懂得几分玲珑术,薛二郎的话可真不好圆。
笑了一会,薛大郎问道:“二郎,可有行至?”
话音刚落,李俊便是窃笑不已,秦风也是带了笑意,这题他会。
薛大郎摸不着头脑,秦风笑着摆手道:“蕴藉兄此事莫问,再问大家还要笑我”。
秦风虚指李俊,让他别说话,快速回道:“蕴藉兄,我是万万不会回那魔窟,想着过几天求婶婶送我去小妹在的庄子,兄妹总要在一起”。
“表姨的陪嫁庄子?可是离金陵城三十里?”薛大郎问道。
秦风哪里知道在哪,他又没去过,点头道;“如今我也就这一个至亲之人,自应生死相依”。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年轻女子的哭声。
暑来恨切蛾黛破,只个羁思。忆母回廊下,侯门吟思人去尽。衰羸正乱安禅久,也把念别长寂寞。况对兄弟,久远分题遍。春物沧洲真火冷,早得远近终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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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葆骨:九十年代,山东地区儿童游戏,用小石子做成,日久变的四角光滑,也有用羊骨、狗骨制作。
2始龀(chen):《黄帝内经》载“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故女子七岁称龆(tiao),男子八岁称龀。
3小学:居明史载,六岁入学,首学礼仪(义手,作揖,展拜等),正冠履,洒扫清洁,后学小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