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的鸿福楼,显得清静许多,掌柜的打着算盘,“啪啪”声不停传来,小二却是靠在角落里打盹偷懒。
二楼的一处雅间里,窗扇敞开,春风带着几丝暖意缓缓流淌。
“如今你这身材已是日益健壮,倒是不像个书生了”,李俊笑呵呵的说道。
秦风习武不断,又多时奔波在田地,自不同于一般书生,身材颇为健硕,又不做寻常士子打扮,日常都是外套直缀下着裤子。
秦风看了看李俊,见他今日穿了件亮色直缀,挂了玉圭,头上戴了一顶荷叶冠,便多了几分好奇,“怎地加冠也不告知我?”
李俊笑道:“尚未加冠,不过是看着稀罕,你观如何?”说完不待秦风回答,又接着说道,“先不说这些,你那良种准备作何处理?”
“你认为呢?”秦风问道。
“还是献于朝廷吧,不过少得几分利,如今南直隶光是肥皂等物,你我兄弟二人已是暴富”,李俊见秦风没有不高兴的脸色,继续劝说道,“我们不过是童身,多半是沾了祖辈光荣,靠了朝廷脸面,别人不敢惹我等,良种再是赚钱又能如何?不若捐给朝廷,定能换个封赏”。
秦风看着李俊直笑,吧李俊笑的有些发毛,“作何如此表情?”李俊问道。
“你我二人果真是兄弟,待我伯父八月回金陵,正好让他带回京城,献于圣上”,秦风回道。
李俊点点头,又问道:“世伯父回金陵可是为你过继一事?”
“嗯”,秦风点点头,站起身到了窗前,探头朝外看了一眼,回身说道,“上月,婶婶书信告我,八月份回金陵办理此事”。
李俊点点头,也跟着起身,想了片刻道:“怕是要去京城了吧?”
秦风一时有些怅然,寻思一会道:“应是不会,明年我便要下场,去了京城再回来?你在金陵已有三年,不入京?”
李俊没有回答,突然提议道,“不若去马场?”
秦风有些发愣,怎么突然想去马场,仔细一想便知多半是公府家事,便点头答应。
金星马场在金陵城的南边,靠近外城,并不偏僻,骑马不过二刻钟便到。
“二位公子,是用本场的马?还是您骑自个的?是要遛马还是打马球?”马场的管事笑眯眯的问道。
金星马场来的多是贵人,当下时兴打马球,多是二十人的运动,若是凑不齐人也可是十人、六人,甚至二人也可。
管事见秦风几人衣着不凡,故有此一问。
“跑马吧”,李俊看着秦风说道。
秦风自然无可无不可,就是心下腹诽,跑个马非来马场也是闲的,天地广阔,哪里跑不比拘束在这小天地好。
既然自己只是作陪的,便点点头。
打马急奔几圈之后,两人都是松了缰绳,慢慢的信马而行,“去年便让我入京,今年更是派了总管来”,李俊脸上带了几丝苦笑。
秦风没说话,只是轻抚马鬃。
“大兄日渐荒唐,本是流连勾栏,如今更是滥赌”,李俊摇头道。
“让你入京便能治好你大兄的病?”秦风问道。
“病?”李俊一听,带了疑惑看着秦风,晒然一笑,“可不就是病”,脸上带了几许轻蔑之色。
又是慢行几刻,李俊继续说道,“母亲来信,一是让我放弃殖货,言辞之间多是嫌我辱了家门”,边说边失笑出声。
“二是让我回去同几个哥哥斗上一斗”。
秦风有些哑然,让个十四岁的孩子回去和他几个庶兄相争?争什么?定国公李信还活得好好的呢。
“我祖母打发贴身嬷嬷入京了”,李俊见秦风没有说话,继续说道。
“还是老祖宗明察秋毫,心有成算啊”,秦风轻声叹道,“若不是老祖宗护你,怕是你现在混迹于京城而又一事无成”。
“自是祖母护我”,李俊点头道。
“今日便不多言此事”,秦风还没说完,就见了一个藤编马球飞奔而来。
秦风忙是错身一闪,避开马球,四处巡看,就见场中二十几人正在打马球,一青年人正在四处张望,估计是在寻马球。
李俊大喊道:“打个马球,眼睛就不好使起来了?”
那青年听了李俊喝骂,便带了几人近前,眼神里都是不屑,抬起球杆指着两人说道:“黄口小儿,忒是嚣张,怎张口辱人?”
秦风又不是十岁小儿,不愿起无谓争执,抬手做礼笑道:“你这马球差点砸到我二人,不过言语冲动些,勿要见怪”。
青年人听了秦风如此说道,不曾消了怒气,反而变得越发愤慨,挥起球杆就对着秦风的马头砸来。
秦风一见对方如此,忙是带马一偏,心中生怒,喝道:“你怎如此泼皮?”
跟着青年人的几人见青年人动手,忙是纵马上前帮忙,都是手拿球杆呼喝起来。
秦风不过是陪李俊散心,既不曾带了长枪,又没带直刀,见如此情景,忙是催着李俊打马遁逃。
李俊满脸不忿,怕是还想着较量一二,被秦风催促着,也是打马就走。
跟在不远处的张坚几人见状,忙催马上前阻拦,不过见这几人衣着华贵,却是不敢取了直刀相抗。
秦风跑不多远,见张坚几人前来,便驻马相看,见他们不敢拿刀对抗,只得左右躲闪,心中生怒,“取刀将这几人打下马就是”。
听的秦风此言,张坚几人拿刀抗衡,不过几时便将几个年轻人打下马来,秦风催马近前,听那青年人嘴里不断骂道,“瞎了眼的小贼,敢害你爷爷,看等会不敲断你的双腿”。
“你信不信,我让人剥了你的鞋袜,塞你口里?”秦风趴在马上笑着说道。
“你......你敢”,青年人声音变小。
“我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是些许小事,阁下居然想要我性命?”秦风直起身,表情严肃道,“不知道阁下是哪家勋贵子弟?观你等行事如此嚣张跋扈,莫不是皇室子弟?”
几个年轻人被张坚几人押着跪在地上,表情都是桀骜不服,眼睛斜视,带着阴狠。
马场管事慌了手脚,跑来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带了哭腔道:“两位小爷,万不要生了怒气,都是小场的错,惊了贵人”。
几个年轻人见马场管事如此作态,也收了脸色,低眉顺眼不敢挣扎,心下暗思怕这两位当真是贵人了。
李俊本来气愤难当,见此情景,突然间变得意兴寥然,对着秦风轻声道,“走吧”。
秦风轻拨马头,招呼一声,便离开了马场。一场闹剧来的蹊跷,结束的突然,虎头蛇尾。
“你看,多不过是金陵城的官宦子弟,父辈不过做了几品官员,便是嚣张跋扈,使不得真人面,与这些人等计较当真失了颜面”,李俊给秦风解释道。
秦风笑道,“我辈应当为民除害,教训这些纨绔子一二”。
李俊抬头看着秦风,见他面带笑意,怕是揶揄之意更甚,轻挥马鞭,笑道,“多是能作怪”。
“哈哈”,秦风笑道,“本是陪你骑马散心,谁知越散越是憋闷,我观你最近失了本性,本心”。
秦风表情多了些郑重,“人,生而便不平等,生在富贵之家,便多担些责任,争或是不争全在自己,有豪情迂阔之辈,也有饮博无赖之人,如你大兄多有人言美如冠玉,才气凌云,如今却是偏低首下心作儿女子态,留恋勾栏,更是磋磨了心志,坠入赌道”。
秦风轻拉缰绳,让马儿走的更慢些,继续说道,“朝朝少年,应是意气风发,不因私情困顿。即便不能利国利民,也应当利己而又无害他人,瞻前顾后其是丈夫所为?你我相交日久,我自是知你本心,白手能揽聚财,心胸豁达又有容人之心,既然有人无才无德,何不能相争?”
李俊虽说拉着缰绳,却是没放在心上,任由黑马慢行,听罢秦风此言,脸上多带了几分苦笑。
“你且好好寻思,某先走也”,秦风大喝一声,打了个呼哨,打马疾行。
李俊回过神来,苦瓜般的脸上便多了几分真诚,不禁摇头失笑,也是打马紧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