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城明点点头,“明日某必参之”。
秦永远知他要参谁,点点头,“需得小心李阁老”。
李阁老名尚贤,字不争,世宗三十年进士,历经两朝,内阁次辅,张志安的老师。
薛城明毫不在意,“怕是他还做不得首辅”。
第二日,常朝会。
常朝也就是一日三朝,早朝、午朝和晚朝。
夏朝的上朝官员被称为“京朝官”,皆是佩戴了出入宫廷的牙牌,
从紫禁城的左、右掖门进入,此时已近寅时正(5点),三通鼓响,午门的两阙打开,锦衣卫和禁军校官开始入宫换值。
等当值将军和宿卫执杖旗校进宫后,便开始鸣钟,钟一响,就见得端门内的阙门直房走出众多五军都督府武官并公侯,下三间北楹走出几位阁臣,中楹则是走出六部尚书,南楹则是出来十几位侍郎。
在端门内左侧另有直房五间,出来的官员则多是詹士府、左右春坊和司经局官员,其他朝参官员则是立于风中等候。
众位大臣等公侯驸马伯爷先行,然后是阁老,再次是五府六部首官,再次之便是侍郎郎中并顺天府首官,最后是其他朝参官员。
文走左掖门,武行右掖门,等到了金水桥南,按照官阶排好队伍,听得内监鞭响,便依次过桥,到达奉天门丹墀,文官为左班、武官为右班。
此时便有都察院监察御史开始监督,但有衣冠不整、咳嗽吐痰、狼狈拥挤者,俱记录在案,待上朝再参。
钟鼓司奏乐,兴威帝身穿团龙常服便是到了奉天门,锦衣卫力士身着飞鱼服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后左右,这便是外朝。
又有太监两人,一人执伞盖,立于座上,另一人执“武备”,杂二扇,立于座后正中。
兴威帝上了御座,太监鸣鞭,“啪啪啪”三声响后,就听得鸿胪寺职事官唱道:“诸臣工入班”。
随着职事官话落,左右文武官员齐头并进步入御道,文官随着内阁首辅北向西上,武官则随着大将军北向东上,行一拜三叩之礼,这便是“大班”。
后有值守翰林学士于兴威帝御座左侧站立,前有几案,便于侍御,就是写旨意,记录之类。
西侧又立有锦衣卫官校,俱是身穿麒麟服,应是高官无疑。
六科给事中又分立左右,旁边则是监察御史,御史之后就是鸿胪寺官员。
公侯、驸马、伯(太后、皇后或妃子的爹)自成一班(勋戚班),居武官班前而稍离,秦永远不在此列,而是立于文官行列。
大礼参拜完毕,兴威帝轻声道,“年老与大功者赐座”,便有小太监拿了几个凳子给几位官员,这都是惯例,以示朝廷恩德。
等大功官员坐定,鸿胪寺职事官先行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辞的人数、人员,等奏毕,就有太监出去通知这些官员在午门外行五拜三叩礼。
接下来就是五军都督府奏边关军事,粮草调拨等事,等军事讨论完毕,就是六部奏请人事、钱粮、祭祀等事。
若是合行事宜,皇帝现场裁定,则有通政司一员引至御前奏请,皇帝准后,就有翰林学士现场书就,掌印太监使用宝玺,最后有司官员承旨。
一番事毕,兴威帝有些兴尽意阑,初春时节虽是打了伞,设了风障,也是冷清。
“有事奏,无事退朝”,大太监喊道。
“呵”,一声轻咳,就见都察院走出一员,打眼一看便知是七品官员,手无芽笏,应是监察御史。
“臣北直隶监察御史刘鸥,劾顺天府知府张志安”。
兴威帝一下来了精神,嘴角微翘,“讲”。
“臣闻天地之灾祥,因乎人事之得失,人事之得失,视乎官吏之贤否。弭天地之变,必清在位之人。
顺天府知府张志安,性如豺狼,行同鬼蜮。初以幼妹媚奸,为人做妾,失士人体面,丢国之廉耻。
黄白归囊,竭八县之民膏民脂,毫不加恤,青蚨过手,集民怨已至众怒,闵不知畏。
又以己身附势,甘心为鹰犬,原为同知得朝臣相助,及至北直,愈肆凶顽。
伏愿陛下摘其职衔,察其罪状,重则置诸极典,轻则贬斥”。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臣听说天地有灾难,是因为在人事问题有纰漏,官员不贤,引天地变化。
顺天府的张志安就是这样的人,他有三罪,一是,将亲妹妹献给风波侯爷做妾,丢了朝廷体面,二是,搜刮民财,不知收敛,惹得天怨人怒,三是,投靠朝廷大臣,结党营私,恳请皇上弄死他吧。
张志安听得御史参他,忙是出列,手捧牙笏(hu),跪倒在地,叩头道,“臣实在冤枉,唯唯不可解,望圣上详查”。
兴威帝点点头,心中暗想,怕是薛城明给自己外甥出气,便说道,“此事着都察院详查”。
都察院都御史忙是出列接旨,还不曾回班,就听得兴威帝继续说道,“既是有参,考核之事可做详查?”
官员考核不归都察院管,是吏部的事,听得兴威帝如此一问,都御史石珤明白过来,皇帝问得是吏部考核过后,都察院是否检验过。
都察院这么闲吗?虽是有成例,自世宗皇帝以后,都察院就从不查验吏部考核,多是随吏部评语勘验用印。
石珤低头撇了眼吏部尚书,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若你老儿再不言语,休怪我揭你老底。
兴威帝于御座之上,自是看的一清二楚,下面的眉来眼去更是看的清楚,怒喝道,“讲来”。
吏部尚书高友玑忙是出列,道:“陛下,张志安自武昌府同知,历任五年,考核俱为中上,资料翔实,后得李阁老举荐,方任顺天府知府”。
兴威帝看着李尚贤,问道:“李卿可有话讲?”
李尚贤出列行礼,道,“臣为国举士出自公心,非为私利,前有湖广布政使司认定,后有吏部勘验,实为能吏干臣,非臣辩陈,实乃事实”。
兴威帝突然轻笑出声,“好,果是能臣”。
李尚贤忙是跪倒在地,不发一言。
“着吏部详查,都察院查勘,左迁之事罢了”,兴威帝说道。
吏部和都察院首官都是跪下接旨。
等张志安被锦衣卫带出朝门,李尚贤和两部首官也是起身回列,又听的一声轻咳传来。
就见一官员出列,肃然道,“臣礼科给事中左迁行参安远侯,礼部尚书秦永远纵子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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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考自《明朝礼仪研究》,《明太祖实录》,《皇明疏钞》,《大明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