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跪在祠堂里给秦浩峰上香祈愿,秦浩海跟着跪在旁边,瞪着圆圆的眼珠看着母亲叩头,也是跟着磕头。
薛氏起身见他磕头,笑道:“石猴儿磕头作甚?”
秦浩海蹦起身来,嚷嚷道,“大兄多捡金子”,说完小脸一皱,“好几日也不来寻我玩”。
薛氏忙是拉着他的手,抽出帕子给他擦了额头,笑道,“哥哥过几日便回来了”。
秦浩海便有了笑意,拽着薛氏便出了祠堂。
是夜,薛氏帮着秦永远除了外衣,带了些恼意,“青哥儿已是不小,怎不见你着急?”
秦永远见她如此,有些哭笑不得,“余一男子,何处去寻小娘子?僚属家中小娘子又无一人合他眼缘。”
薛氏听他一说,也是发愁,皱眉道,“怎就非要寻个大脚女子?”
秦永远微皱眉头,叹口气道,“也不知随了谁,若不是母亲问,谁又能知?我方知他居然连个妾室通房都无”。
薛氏笑着瞥了秦永远一眼,“哟,如今阁老老爷脸皮也是这般针扎不透了?”
秦永远一愣,嘿嘿笑出声,拢了薛氏肩膀笑道,“也是,自是随了为夫”。
薛氏年前想着给秦浩峰寻个通房,问他可有喜欢的,秦浩峰笑着回绝,后来还是老夫人说起,秦浩峰以前有言单娶一妻,只要不是裹脚女子,其他无妨,若是识文断字,美貌些自是更好。
薛氏一下便想起王氏来,禁不住哀叹。
“唉”,薛氏忍不住叹了口气,“还能寻个农家女子?”
“自是不成”,秦永远松开手,起身道,“不光侯府不许,母亲不许,怕是陛下也不许”。
侯府肯定不能给秦浩峰找个农家媳妇,那不被合京城戳破脊梁骨,更何况老夫人肯定不许的,薛氏也不过是愁的,若是有人敢给秦浩峰说个农家女,怕是能打到人家门上。
薛氏忍不住揪下玉钗,扔到梳妆台上,发出“当”的声响。
“嗯?”薛氏披着头发,突地笑道,“定安伯府的七娘子正合适,二八年华,又不缠脚,生的美貌”。
秦永远不禁苦笑,“若是早些说就好了,前日定安伯便寻我说家中二子想求娶茵姐儿”。
薛氏登时冷了脸,“哼”。
秦永远见她如此,又是劝道,“你也知他家二子和青哥儿如同手足,少时交往,情谊深厚,再者多有才气,今科定是中举,做茵姐儿夫婿最好不过”。
“那青哥儿......”,薛氏有些气不过,听秦永远一说,知道此乃好事,只得叹了一声,“唉”。
若是张明轩和茵姐儿事成,秦浩峰再娶张明蕊,豪门大户可丢不起这个脸面,如同换亲一般。
“明日告诉母亲吧”,秦永远也是愁的皱了眉。
自始至终夫妇俩从来没有过改变秦浩峰的想法,也没觉得他娶个大脚女子有何不对,所以说秦浩峰幸运至哉。
二日,秦永远去上朝,薛氏领了秦浩海去了老夫人院里,李嬷嬷见了笑道,“夫人和小郎君来了”。
“嬷嬷,糖”,秦浩海伸出手叫道。
李嬷嬷忙是从袖里取出荷包,又是取出两颗油纸包裹的糖果,笑道,“小郎君,大郎君有令,奴每日只能给您两颗”。
秦浩海伸手取过,露出小虎牙,笑道,“知道,谢过嬷嬷”。
李嬷嬷忙道不敢,又是打了珍珠帘子迎了两人进房。
“祖母,祖母”,秦浩海进了房门,见老夫人坐在正堂,脱了薛氏的手奔着老夫人就去。
一个猛子扎到老夫人怀里,“祖母可想我?”,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老夫人。
“想,怎会不想我的乖孙”,老夫人抱起秦浩海贴了他的脸笑道,又是带了一丝怀念。
薛氏觑了一眼,见老夫人如此表情,知她是在想秦浩峰,沉了脸道,“皮猴子,快下来,休要扰你祖母”。
秦浩海见母亲变了脸色,乖乖下来,又是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笑着摸摸他的头,对着薛氏道,“顽皮些好,不要太过拘束”。
薛氏应是,心中暗想若不是青哥儿有法子,如今怕是这秦浩海终会变成个混世魔王。
秦浩海可以说承载了整个侯府的深爱,那自是含在口里怕化, 捧在手里怕摔,养成了骄纵脾气。
在二岁的时候惹得秦浩峰出手,在老夫人的支持下收拾了两个月,变得通透、“知书达理”起来。
老夫人见薛氏欲言又止,知她今日有事,对两位嬷嬷说道,“带我乖孙出去耍耍,别拘在这里,小儿就是要多动些”。
秦浩海一乐,忙是蹦跶着出门,去后花园寻秦浩峰给收拾出来的“玩具城”。
薛氏见秦浩海出门,低声道,“母亲,这遍寻京城,却不曾寻得合适小娘子”。
老夫人没事的时候,也是寻摸自己的“老闺蜜”,算计半天居然没找到个没缠足的小娘子,听得薛氏一说,皱起眉头,“邈轩同僚也不曾有?”
薛氏摇摇头,转念一想,“定安伯府的七娘子倒是合适,可是他家二郎相中了茵姐儿”。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过了片刻低声道,“呵呵,不过百年时光,侯门之中居然都学会了酸儒做派,坑害自家女子”。
薛氏低头饮茶,不敢言说半句,她自是缠足,可老夫人不缠足啊。
八月的天,也是如同孩儿脸,说变就变,虽是入秋仍有大热,此时却是从北边上来一片黑云,呜呜渣渣不住翻滚。
瞬间风婆子收了暖意,换了张冷脸,抖起袋子不住的放着凄厉冷风,黑云涌起如那海边巨浪,打着滚一浪高过一浪,许是怕黑云夺了头彩,巨雷在人头顶响起,震得风云都是一歇。
秦浩峰在巨雷声中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跌在地上,抬头一看天黑了,秦浩峰摸摸脑袋,思考了这么久?瞬息万年?
“哗”,密集的雨点落了下来,秦浩峰这才知道不是黑天了,是黑云遮了天。
还想啥呢,赶紧上了桌收拾考卷,又是取了油纸使劲裹了几层包起来,好在北风雨,雨不往号舍潲。
雨不潲,可是雨急,很快水便往号舍灌了进来,秦浩峰也不管了,站在桌凳上,看着门外急雨,突然喊道,“壮士,速速进来”。
号军以为出了何事,进来细细查看,才见秦浩峰蹲在桌凳上,有些讶然,秦浩峰笑道,“卷子都已做完,你不如与我一同躲雨吧”。
号军一听,心下感动,却是回道,“多谢公子好意,小的却是不敢,若是巡视官员发现,小的怕是要挨罚”,说罢就要出了号舍。
秦浩峰一想也对,忙是说道,“你暂且一等”,说完取了油布出来,随着油布滚出三根蜡烛,这蜡烛还是第一夜得的。
秦浩峰将油布给他,“既然号舍不潲雨,你披上这油布遮遮”,又是挥着蜡烛笑道,“点上,咱好歹也是在考场用过蜡烛的人”。
号军听得秦浩峰此话,轻声一笑,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吹着了给秦浩峰点了蜡烛,又是抱拳施礼,带了激动道,“多谢公子”。
秦浩峰笑着挥挥手,号军便出了号舍。
等秦浩峰的第三根蜡烛快烧完的时候,收掌试卷官带着号军来捡卷,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披着大氅蹲坐在桌凳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蜡烛的考生。
收掌试卷官以为秦浩峰得了失心疯,轻声喊了声,“喂”,秦浩峰有些好笑,“上官我看的见你”。
收掌试卷官怒道,“你是傻了吗?青天白日点个蜡烛?”气愤的收了秦浩峰考卷撅哒哒的走了。
秦浩峰双手中指尽出,轻声道,“艹,老子也在贡院点过蜡烛”,说罢起身,一声惨呼出口,他忘了号舍高不过两米,撞在了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