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王昭拍了几下扶手,想起今日辰时中年人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难不成真要弃了照邑去莒州?
辰时来的人是衡王府典膳李太监外府的管事,让他小心些,如今新来的县令在京城有些根脚,不是寻常人能动的,不如避避风头,去左近的莒州谋人谋财。
“京城侯门子?”李王昭忍不住嗤笑出声,“酒囊饭袋,龌龊子罢了”。
李王昭混迹街面多年,后来傍上了青州府强宦,现如今占山做了大王,在这日照县又有官员捧着,有小娘子耍着,惯是逍遥自在,哪里想走?
李王昭松开眉头,咧嘴一笑,心中暗道,都是胆小之人,再是京城来的贵人,死了也不过是具尸体,还能怎地?
日照县穷乡恶水,占山为匪又不单他一人,再者说又不是没死过县令,死了又如何?
想那赵林死后,朝廷召石臼、岚山千户所发兵围攻几处山寨,最后不也是无功而返?
要不是怕伤了和气,误了发财大计,干爹逼着送上千余银两,怕是这群烂兵还治不了他们呢。
想到此,李王昭忍不住哼了一声,什么精兵强将,披了身官皮罢了,唬的了谁?
石臼所的王百户如今不也是借了机会来攀附李太监吗?寻思着京城的干爷爷给换个差事。
如此一想,李王昭忍不住哈哈大笑,大手一伸,指着张娘子道,“骚货,还不来伺候爷爷,怎地?要开妓寨伺候爷爷的兄弟们?”
众匪都是轰然大笑,纷纷笑道,“大头领英明”,“大头领可怜可怜兄弟们”。
张娘子脸色木然,正待去高台伺候李王昭,却见的钱二带了一个小厮进来,忙是驻足不动,跪在地上,心下松了口气。
李王昭见钱二带人进来,也不管张娘子,斜躺在大椅上等着小厮。
行到高台处,钱二喝骂道,“跪下,给咱旋风爷爷行礼”。
小厮吓得忙是跪在地上,颤声道,“见过旋风爷爷,给爷爷见礼”。
李王昭大笑道,“爷可没你这样没种的孙子”,众匪都是跟着大笑。
小厮吓得不敢抬头,更是差点将头塞到裆里。
李王昭见他如此,又是一阵大笑,“囊种一个,你家老爷咋派了你来?何事速速说来”。
小厮不敢抬头,低声道,“还望旋风爷爷屏退四下”,话音刚落,众匪都是起身,纷纷喝骂,更有几人上前要取他小命。小厮吓得浑身颤抖,差点昏死过去。
李王昭见群匪激愤,站起身喝骂道,“吵嚷甚?一群贱痞都滚出去”。
众匪嘟囔喝骂不休,却也不敢不听李王昭的话,几十人提了白肉,浊酒便退出大厅。
“快快说来”,李王昭喝道。
日照县属北方,建筑多为石质简朴,院落少见花木,杨家宅院便是如此般的三进各五间宅院。
正厅里坐了几位,其中一人面带惊异,低声说道,“三老爷,如今形势果真到了如此地步?大老爷当真要清查田亩?核对奴籍?”
其余几人也都是盯着杨宝,等他回话。
“丁老爷,我又何必骗你”,杨宝苦笑一声,“几位都是照邑的豪绅乡贤,这县里的政令几位一问便知”。
在座的几位都是忙摆手,连连说道,自是信三老爷的。
丁老爷一手捋了胡须,一手扶了四方巾,思索片刻道,“大老爷怎突地来这一手?田亩核查一般都是十年一核,再者说都是府道核检”,说罢看了杨宝一眼。
杨宝看了众人一眼,苦笑道,“我也是劝过,怎奈人轻言微,大老爷执意如此”,又是叹了口气道,“京城来的贵人,哪里知道下面人的苦楚”。
“就是”,一中年人接过话头说道,“咱日照县土地贫薄,产不了几斗粮食,若不是咱们接了地撑着交粮,不单是百姓不活,这两税也是完不成的”。
“李老爷说的最是”,又一人接过话,满脸不忿,嘲讽道,“这京里来的大老爷怕是不知道民间疾苦,真想着扔了地,看谁纳这两税”,说罢更是哼声不断。
杨宝忙是起身,带着苦笑作揖劝道,“几位老爷勿恼,当不至于,贵人不知事,几位乡贤可不能忘了百姓,万不能说气话”。
几位老爷对视一眼,都是明白说的不过是气话,撂荒抛地谁舍得?
丁老爷也是跟着起身,笑着道,“三老爷快快坐下,咱都知道三老爷最是爱民,又是清廉刚直”。
李老爷也是起身说道,“可不是怎地,三老爷护境安民,春耕秋收不离乡间,最是辛苦”。
其他几位也是起身劝解,杨宝就势落座,感谢几位乡贤的理解和支持。
互吹互捧一番,张老爷忍不住问道,“三老爷,那这事......”。
杨宝自是知道他问得何意,先是长叹一声,再是说道,“只要大老爷在一日,这事怕是定要进行”。
众人俱是愤怒,正待再问,杨宝继续说道,“如今这杨大遭了刑讯,王老爷更是被打的人事不知,抄家遭灾,怕是钱财不保”。
“京里来的贵人也缺钱财?”李老爷忍不住问道。
“啐”,杨宝嗤笑道,“什么贵人?不过是个继子罢了,怕是不得侯府看中”,见几人面带惊异,笑着说道,“若真是得阁老看中喜爱,怎不做世子?怎不在京中任职?怎来这偏远小城为官?”
“那......那也是贵人吧”,张老爷惊疑不定,小声说道。
丁老爷悄悄撇了杨宝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低声道,“前人讲过继引子,听说侯府还有位小公子”。
几人一听,都是看着杨宝,等他来答。
“某也是才得了消息,阁老给嫡子请封,圣上已是准了”,杨宝也是下午才收到青州府惠同知的信件,方知此消息。
几人一听都是松快了些,张老爷嗤笑道,“定是穷怕了,这吃相贼难看了些”。
“李老爷还在衙,扣着呢”,杨宝又是说了一句。
“去府衙告他”,王老爷愤慨道,“奸官祸害地方,刑讯逼供良绅,污害忠良”。
“唉”,杨宝叹了口气,“再是过继子,府衙里总是要给几分薄面,岂能信咱们?此计怕是不成”。
“三老爷,计从何出?”丁老爷问道。
杨宝只低头不语,众人见他如此,知他定是有了计策,忙是催促,杨宝左右摇头,道:“不成,不成”。
几人又是催促,丁老爷更是说道,“三老爷,快说吧,在座几位都是乡贤绅士,成不成又不赖您,大家都是感您人情”。
大家都称是,又是催促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