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审理的多是大案要案,本身为司法要地,寻常人等来此都是战战兢兢,几个婢女嬷嬷上了公堂怎能不惧?
丫鬟虽说身份低贱,可也是衣食无忧,大丫鬟还有小丫鬟伺候,更有亲近的随着自家小姐出入花宴,见得都是豪妇贵女,一般都是温婉可亲,又何曾见过这般凶恶阵仗?
李彦勋虽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也不接婢女话茬,只是朝堂下看了几眼,招了牢子伸手一指道,“将那老妇脊杖十”。
李彦勋指的老妇,身穿青绢比甲,头发挽髻,斜插一根银簪,正恶狠狠的看着出首(告发之意)的婢女。
老妇人见李彦勋要打她,忙是哭嚎起来,牢子哪里管这些,直接将她从人群中拖到前面,摁在地上,便有二人举起棒棍噼啪的打了起来。
主官审理案犯,一般先是打杀威棍,杀威棍又分两种,一是脊杖,一是臀杖,相比而言臀杖还好点,扒了裤子打一顿,侮辱性高些,不太致命,脊杖则不然,若是一个不好,往往便是半身不遂。
女牢子常年在牢中浸淫,怎么会不知道李彦勋的意思,大老爷上来就是脊杖,这是存心打断人犯的腰。
便都是手中用力,不到五棍便打的老妇只能低嚎,十棍后便见得腰间红紫一片,出了血水,凄凄惨惨,牢子瞅了一眼,回道,“大老爷,人犯多半是伤了腰”。
李彦勋点点头,知道老妇被打断了腰,也不理会,拍了一下堂木,怒喝一声道,“若是再有人不说实话,威胁他人,便如此人”。
堂下几人被吓得掩嘴呜咽,公堂之上打人和在侯府中打人最大的区别便是,这里没有她们的主子。
李彦勋见堂下人都是惊恐难安,心中了然,指了一个婢女道,“你来答”。
那婢女只是哭,吓得磕头不止,额头显出一片青紫,李涵有些不耐,喝道,“若是再不答话,臀杖十”。
婢女听得此话,心下更是发慌,竟然吓得晕了过去,牢子见状尚要取水来泼,李涵怒道,“扇醒她”。
牢子闻言上前就是几个耳光,婢女被扇的昏头涨脑,几个耳光后婢女肿着脸醒悟过来,泣声道,“是二小姐指使人做的,是二小姐”。
李彦勋见她知趣,又是问道,“指使的何人?又是何时指使?速速答来”。
这婢女虽说也是梅若兰的心腹丫鬟,可此事她不曾参与,听得李彦勋问话一愣,怔怔无语。
李彦勋见她如此,知她没有参与,便让牢子将她拉倒一边,又是指了一个婢女问道,“你来答”。
婢女擦了把眼泪,低声道,“奴婢也是不知,不过前几日,奴婢听得二小姐吩咐杏花姐姐出去办事,后来又招了梨花姐姐让他给李公子送信”。
“你个贱人,不得好死,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堂下猛地响起一声叫骂,就见一女子起身撞向了旁边的立柱,直撞得脑浆迸裂,惨不忍睹。
李彦勋像是没看到一般,挥挥手便有牢子上前将这女子拖走。
“这是何人?”李涵问道。
婢女脸色清白,几无血色,颤声道,“这......这是......二小姐大丫鬟杏......杏花”。
李彦勋点点头,倒是忠仆,“你来说谁是梨花,指给本官看”。
牢子也不站在原位了,都是围了过来,免得再有人撞柱求死。
婢女忍着害怕,左右看了一眼,便伸手指着一个身穿粉绸,头上簪了梅花银钗,道,“她就是梨花”。
几个牢子一听,忙是走上前拿住,拖到前面按在地上。
李彦勋神情放松些许,歪了歪身子道,“你便如实招来吧,本官也不想动刑”。
梨花同杏花不一样,她不是家生奴,做到大丫鬟靠的是会来事,立场便不如杏花坚定。
听得李彦勋这话,身子一颤,白着脸道,“奴婢定会实言,定会实言”。
随着梨花的供述,李彦勋慢慢坐正身子,事情并不复杂,无非是后宅中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她不爱他,由妒生恨,姐妹相煎的戏码。
今秋陛下有旨会试,开恩科,江南士族李家嫡子李清源早早便从江南来到京城备考,因是老夫人的侄孙,便投宿在南庸侯府。
李清源不过十八便早早中举,在江南一带文名远播,进了侯府后见梅若兰生的美貌,生了心思,梅若兰也图他家世盛,你来我往间,恋情正热。
按理来说,郎情妾意,情投意合,自是天作之合,偏有人人心不足,自以为学识渊博,貌若潘安,便想着左拥右抱,效仿舜帝娥皇女英。
梅若兰要想嫁给李清源做妻,先不说李家,便是老夫人也不会同意,她好好的侄孙岂能娶个庶女为妻?岂不惹得满京城笑话。
梅若兰自知自事,虽说养在老夫人身边,又因姨娘同老夫人沾些亲戚,比其他孙女得脸些,可老夫人也不会将她说与李清源。
再者说自公主离世,南庸侯府便已破落,侯府诸女,京中贵人家几不求娶,梅若兰有些小名气,可求娶之人最多不过是六品小官家的。
梅若兰自是不愿,她虽是闺阁女子,可也有些心计,交往间觉察李清源对梅若生起了心意,她便想着姐妻妹滕共事一夫。
要知道那梅若生虽是嫡女,可在金陵长大,自小不服管教,礼仪教养皆无,又身有缺憾,京中无人求娶,想来如今李清源图的便是郡主之女这个身份。
白姨娘貌美,她梅若兰随了姨娘,娇柔艳丽,体贴温柔,又知书达理,等着姐妹同嫁,得了李清源宠爱,梅若生又算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