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接上廖朤和孩子,一家四口人就要奔老家而去,可是发动机刚刚点着火,廖朤就说,“你看我这脑子,生了云翼记性就差了好多。哥,拐到老四那儿去一趟,好像电话里说她有事儿,当时云翼在哭,我也没听清楚!”
“你咋不早点说呢?这已经过了她们那个地方。”姜水清不乐意,只管往前开。
“水清,廖朤不是说了,拐回去几步怕啥呢!”田茗就说自己儿子。
“妈,不是你说想早一点到乡下去呼吸新鲜空气的吗?”姜水清犟嘴。
“不争经那半天时间!”
姜水清还是在一个街口打转了方向盘,其实从这里过去老四理发店也不算怎么绕远。很快就到了理发店,几个人下来车,就发现这里多了两三家理发的,站在外面姜水清看了一眼,好像哪一家的顾客都不多,他心里就猜想,很可能是廖静生意上遇到了麻烦,想找自己商量对策的。
云翼在车里睡觉,田茗没下车,只是廖朤进了店里。很快就看见廖静出来,向他招手,“哥,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云翼和我妈都在车上呢!”姜水清指指汽车。
廖静就走过来,笑眯眯的,“听说你去美国了,也没给我带点礼物啥的?”
“带了,问你三姐要!”姜水清的确是带了礼物的,这些礼物几乎都是龚明买的,等离开美国的时候,分了一部分给姜水清。
廖朤听说,感觉不好意思,就赶紧解释,“老四,礼物我拉在云翼他爷爷家里了,等我下次过来一定给你带过来。”
“姐,不用,只要咱哥能记着我,我就很高兴了。”
“老四,你叫我们过来有事儿?”姜水清看看汽车停在大太阳底下,开着空调,这样很浪费汽油。
“也没啥事儿。哥,你都看见了,这个位置不行了。过去我一家店,生意还不错,结果从去年开始这里就开了三四家,不光这个房租还翻了一番,如今大家生意都不好做!”
“那还不如关门大吉呢!”廖朤觉得这么难,还要死撑。
“关了咋弄,这种事儿就是要看谁能撑下来,谁就活下去!咱家好赖还有一家店可以补贴这里一点,算下来一个月不赚不赔。可是你看到那一家,装修得很豪华吧,每天都要亏好几百呢!”
说着几个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他们店门口往东大约有三十米的一个地方,门口还装了一个会转圈的霓虹灯,写了美容美发,看起来着实是挺漂亮的。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就是万把块呢,再有钱也吃不住这样亏下去,对吧?”廖朤又说。
“我估计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样子,我让人过去打听了,他们聘请的一个理发师干到这个月底就要走人了。”
“老三,房租的事儿,你没有去找找那个后勤部长,当是家兴在的时候,不是关系处得挺好的。”姜水清突然想到这层关系,当初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个门面房签的租金明显比别人便宜了将近两成。
“哥,快别说了,以后再也不要找熟人介绍这些地方了。我们既然是拿钱租房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你说说看,明着我们好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可是逢年过节都得去送点东西,人家是有身份的人,送少了还不行,这样算下来一年到头便宜的那一点钱都又送回去了,真不划算!就这样这一次涨价我和建忠还专门去了一趟,表面说的很客气,尽力,一定尽力,可是结果出来一分钱都没少。建忠就说都是姐夫他走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个样子。”
“好了,不说了,要是能熬就熬着,毕竟你这个店是最早的,老顾客也多。”
“嗯,知道,这个店我们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就算是每个月亏点,也得开下去。哥,我有事求你帮忙?”说到最后,廖静才提到她要说的事情。
“说吧,有啥事儿?”
“我在百货大楼对面,看好了一个铺面,开店很不错的,我想盘下来!”
“老四,你疯了,那个地方租金很贵的!”廖朤听了就知道那个地方,可是一个小理发店开在那种最繁华的商业区,有点不合时宜。
“我知道,为啥租金贵,还不是人流量大吗?人流量大,顾客自然就多,并且这些顾客都是年轻人,喜欢新发型,舍得花钱。我和山妮儿都去那里看了十来回了,我们觉得有信心做好。就是人家要转让费,还要一年的租金一次性付清。”
姜水清听明白了,老四这是要钱,他就问,“需要多少?”
“总括算起来,差不多十来万吧!”
“老四,你想叫咱哥给你十万,你这是发烧了吧?”廖朤听到这么多钱,不管姜水清同意不同意,她都觉得这个妹子大脑有点儿不正常。
“你看,我是这样打算的。要是我把山妮儿看的那家店顶出去,也能拿回三万多。我这几年攒了一点钱,凑合差不多能有一两万,剩余的不知道哥能不能暂时借给我,我保证到了年底一定还给你。”
三四万对姜水清来说不是很大的数目,就是同意了借给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子,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不确定在那个地方开个理发店,能不能赚到钱。要是赔了,这些钱全都砸进去了,那么他们小两口这两年的积蓄可就全打了水漂。于是他就问,“这事儿你跟建忠商量了没有?”
“说了!”
“他支持你吗?”
“哥,那你不用问。建忠你还不知道,只要是老四说的,就是放个屁都会说是香的。”廖朤有点气愤。
“不是那样子。开始他也不同意,后来我拉了他去看了两会,他觉得我和山妮儿分析的有道理,现在是同意了。借钱的事儿,还是他提出来给你说的。”
“他是男人,他干嘛不问他爹那里借钱呢?哥,你不能这样惯着他们!”廖朤生气了。
姜水清多少有点为难。从心底里说他觉得可以借,但是他和廖朤一样,对四妹这个决定一点信心都没有。想了一下,他还是说,“你很着急吗?”
“我跟人家说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筹钱。”
“中,我知道了,一个月,中不中我都给你个准信儿!”
姜水清和廖朤上车走了。廖朤就在车里还嘟囔这事儿,劝水清务必不要借钱,因为车上都是自家人,她说了不少关于魏家铁公鸡的事情,说是这个钱借出去就等于打了水漂。说多了,姜水清就不高兴,“到底你是她姐,还是我是她姐?她有了困难,我能帮就帮一下,真帮不了,告诉人家一声,你这样无休止地叨叨,要是娘知道,她会咋想?”
“水清,廖朤说的没错,你们都结婚了成了一家人,廖静怎么说也算是老魏家的媳妇。有困难首先应该给魏家说说,然后才说廖家,那么咱们姜家就更远一步。”
“你听到没有,妈妈都这样说!”这一次,两个女人算是有了共同的目标。
姜水清不能同意妈妈的话,可是面对妈妈,不能直接反抗。
到了县城的家里,亲家母见面高兴自不必说。高兴过后,吃完饭,姜水清不得不跟妈妈说出实情,“妈,方庄村那里我们恐怕没法回去住了,那个院子借给了大庙项目建设当办公室了。”
“那去看看也不行?”田茗听了还是有点意外,不过毕竟是当过领导的人,反应也很快。
“那当然可以!”
“那就中了。我知道你忙,你派个司机,我们几员女将过去,你忙你的!”
妈妈这样说,也就算是定下来了。第二天姜水清叫小川开车陪她们回方庄村,他自己步行去了公司。
“账本要回来没有?”进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问前一段时间被税务局拿走的账本。
“还没有!”贾桂玲,贺仙女,方小舟都在。
“没说什么问题?”姜水清追问。
“不杀不放,找了很多次,也通过熟人问了,人家就是不给说法。不过,也有在税务局工作的朋友说,既然他们稽查科不继续让补资料,那你们着什么急呀?所以我觉得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贾桂玲就说。
“我不这样认为。要是没问题,干嘛不还给我们?还不是有问题,在查账呢!我知道他们这些人就是不紧不慢,咱们一天干完的活儿,到了他们手上就需要一个星期。人家是铁饭碗,才不着急呢!”贺仙女直接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小舟,你的看法呢?”姜水清知道两个女人在一起总是要争风吃醋,所以他觉得方小舟会更客观一点。
“姜总,我觉得还是你找一下县长,你不是跟他李家关系好吗,就算是账本一时三刻拿不回来,至少我们也能摸个底细,心里有个数不是?”
姜水清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决定去李县长家走一趟。
中午回家吃饭,姜水清就到处翻找廖朤带回来的那些礼物,看看有没有可以拿出来带给李县长的,毕竟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人家看了会认为很高档。可是找了半天,可能廖朤真的把那些东西拉在了鼎州爸爸家里,所以没办法就把自己带的万宝路香烟拿了一条。
晚上六点前,姜水清就到了李县长家门口。门开着,姜水清直接进去,李县长夫人见到是水清,好像挺吃惊的样子,就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姜水清还觉得奇怪,这个伯母难道不认识自己了吗,“伯母,我是水清啊,李桐的朋友。”
“知道,知道,不是说你家里出事儿了吗?你躲到美国去了?”
姜水清心里想,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不过,李桐的妈妈也是自己的长辈,他还是要耐心地解释,“伯母,那都是外面瞎传的,没事儿!前一段我就是去了一趟美国,那是工作,这不是我回来了,赶紧过来跟伯父和您问个好!”
这时候姜水清就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分明是李县长在跟别人打招呼,可是随后就没有了下文。同时,县长夫人也说,“他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呢?”说着,她就来到门口,向外张望,可是根本看不到李县长的影子。
姜水清挺纳闷的,就算自己听错,伯母不可能听错,他们三四十年的夫妻了,怎么可能听错呢?可是明明是李县长,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县长夫人进来,说,“水清,你坐一会儿,估计是被哪个领导拽到家里去说工作上的事儿啦!”
姜水清就坐在客厅里等,一等就是一个钟,看到李县长家里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李县长回来开饭呢,可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县长夫人也有点着急,就主动到附近几家邻居看了,回来就对水清说,“你说也怪,他爸明明回来了,可是都说没看见。要不你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姜水清明白这是下逐客令,他站起来,给伯母道别,然后就出门离开。走出了县委家属院,姜水清心里中觉得太蹊跷,大白天不可能会遇到鬼吧?于是他转回来,躲在大门边上的青砖柱子旁,偷偷去看李家的门口。大概看了有十来分钟,终于他看到了李县长的身影,他就是从邻居家中出来的。看来伯母应该是见到了,那么就说明李县长知道姜水清在家里等他,他在躲着姜水清。
这样想,姜水清心里就冷笑了一声,这样的人,可不是当初想要我们帮忙的时候,恨不得跪下来求情。他想打电话给李桐,问问这算是咋回事儿,可是想了半天,觉得不合适。李桐是李桐,真要是说了,恐怕李桐也很难做。
回到家里,见到一大桌子菜都摆好了,大家都在客厅坐着,表面上是在逗云翼玩耍,其实是在等他回来吃饭,姜水清这个时候就觉得还是家里人好。
第二天廖朤去上班,姜水清就顺便送她过去,在教育局办公楼大门口碰到了李桐。见到是水清,李桐一如既往地热情,上来拉住他的手,“你几时回来的?”
“回到国内有几天了!”姜水清知道李桐问话的意思。
“嫂子,在教研室干得还开心不?”李桐又问廖朤。其实李桐和姜水清是同年生人,只是生月要比水清大两个月,不过他们两个都习惯了,互称对方爱人为嫂子,算是尊重。
“谢谢李局长,我很满意!”廖朤说完,就进了办公楼。
“要不要上去坐坐?”李桐就问。
“不了,我刚回来,公司一大摊子事儿呢!”
“伯父的事儿解决了?”李桐就走近半步,低声问。
“回家了。具体什么问题我问了爸爸,他也不正面回答我。”姜水清觉得自己这个朋友,不应该说假话。
“我觉得伯父是个好官,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水清,你放心吧,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县里要是还有啥事儿,你跟我说。大事儿,我做不了主,但是下面通融关系这一类的,我还是有点能量。”
“真的?”
“你不相信我?”说着李桐就是一拳。
看到李桐这么真诚,姜水清就把税务局的事儿说了。老实说,姜水清这样说,多少是想测试一下这个朋友,会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尽量躲开自己。
“税务局?你确定?”李桐重复了一遍。姜水清心里咯噔一下,就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可是李桐接着又说,“你别管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上去安排一下,上午就过去找他局长!”
姜水清开车回到办公室,并没有把李桐的话当得太真,他觉得他父亲对待自己那个态度,作为儿子,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不过,问题还是要处理,所以他就准备找方矿长一趟,在县里这些人还是有点能量。于是姜水清就打了个电话给方局长,结果方局长说马上过来。于是姜水清就在自己办公室里坐等。
不一会儿,听到下面有自行车铃声,姜水清出来看了一下,见到两个人,方矿长和李桐一起。
姜水清往下走,那两个局长往上走,在二楼拐弯处碰面,三个人热情打招呼。因为方矿长算是长辈,这样他就走在前面半步,李桐和水清走在后面。进门前,李桐就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代表ok的意思。
进来坐下,姜水清给大家倒上茶水,心里就想,李桐比划ok了,那么自己还要不要跟方矿长提税务局的事情。
“尝尝美国烟怎么样?”姜水清从抽屉里取出一包雪茄,是那种正宗的,一包里只有五根,还带有一个小剪子。方矿长和李桐见了都觉得真是稀奇,就开始把玩这个奇怪的东西,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就问,“水清,这小剪子是干啥用的?”
“你来看!”姜水清就演示给他们看,先是把雪茄烟取出来,用小剪子将封上的口剪开,然后才用打火机点燃,这样就省了不少时间。
于是方矿长就学着姜水清的样子,剪了烟屁股,然后点上,然后放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结果弄得他咳凑不止。“怎么这么冲啊!”方矿长咳凑着还要说。“过去我也抽过雪茄,跟咱们香烟差不多,没有这么复杂的,也没有这么冲劲儿!”
“方局长,那不叫雪茄,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李桐不抽烟,只是在一边看着。
“这个才是正宗的雪茄,据说是古巴生产的,只是上面都是外国文字,我们也看不懂。”确实,要是英文,古巴制造几个字,姜水清还是懂得,可惜古巴使用的是西班牙语,姜水清那点英语也就排不上用场。
“今天中午我请客,叫上我那个侄子,咱们大家都去,给他长点威风。”
“为啥呀?”姜水清不懂了,觉得方矿长话里有话。
“这不是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嘛,这一次总算是双方有点那个意思,预先订好就今天中午我和对方的父亲吃顿饭,没想到你回来了,自然你也得去。这样叫上小舟,我通知女方带着女儿一起,你们两个也给烧个底火,让这家人看看我们老方家的底气。”
姜水清知道这个方矿长有点拉大旗当虎皮的意思,免不了见到他未来的亲家要吹嘘一番姜水清的家世,不过,方矿长这人的品德他也乐于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