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摇身一变化身贵客中的贵客,跟着草福层层下楼。
眨眼就看遍了二层和三层季女瘦马之中。
一路而来,何肆看似走马观花,其实过目不忘。
草福说道:“水生老爷,不用看,在上五层活动的,都是已经梳拢过的,要清倌,还得去六层。”
何肆点头,忽然问道:“那么草福呢?”
女子之身是否破瓜,最易探查,其次是男子的元阳流失,可至于象姑,隔着衣服,神仙难断。
草福面色一红,点头轻“嗯”了一声。
因为他先是象姑,再是仪銮司暗桩。
所以没有解释的必要。
何肆没有任何瞧不起他的意思,只是在想,要不要帮他一把呢?
不过自己身份敏感,还是要劳烦李哥这个花丛老手。
小阁老是这姜桂楼的东家之一,他喜欢陈含玉,而李哥是陈含玉的伴当,他出面,不过举手之劳。
即便以后自己和草福是此生不相见,但知他没有再流落这蚀骨地,就已经很好了。
何肆问道:“草福,你对姜桂楼中的生活还满意吗?”
草福微笑摇头,“能遮风雨,吃穿不愁,可要真说满意,也显得婢子太自甘堕落了。”
何肆便说道:“你要是想走的话,我可以帮你。”
草福知道这位爷还不清楚自己暗桩的身份,也不会主动暴露什么。
四爷确实和很多的狎客都不一样,对他的好意,自己心怀感激,也敢忽然起些玩心。
便软绵绵,娇滴滴,地问道:“水生老爷要带我走,是喜欢我吗?”
何肆坦然点头,“是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草福柔柔弱弱道:“我本身也不是女的啊。”
何肆摇头失笑,皆是道:“我就是把你当弟弟妹妹看。”
好一个弟弟妹妹,兼而有之。
草福摇头,诚恳说道:“多谢老爷好意了,咱还是先办正事吧。”
何肆点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莫将己意度他人。
两人无话,很快来到姜桂楼底下第六层。
灯火通明,香乐馨闻。
倒是处文雅之地,没有宣淫,几处打茶围,梨园搬演,沉水甲煎。
妥妥一个高级的小瓦子。
何肆一览无余,只见鞋杯行酒,兰汤滟滟。
草福才说道:“水生老爷,这里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大家,您看上了哪一位,我去替你拉纤儿。”
何肆也是难得体会了一次富人的奢靡淫恣。
走走停停,莺莺燕燕,挑挑拣拣。
不过看着看着,最后实在眼花缭乱了,白骨观不知怎么的也冒了出来。
何肆就见遍地红粉骷髅,只能心道,“我尽力了,眼缘一个没有,脸圆的倒是有两个。”
他随手一指其中之一,“就她了。”
草福顺着何肆的视线看去,忽地一怔,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这位是陆夫人身边的丫鬟,应该是巡列而来的。”
“丫鬟啊……那算了。”
何肆想了想,不知何时也把人分为了三六九等,觉得一个丫鬟,确实配不上李老的排面。
“那就另一个吧。”
何肆又是把脸圆当成眼缘。
又指了指另一位衣着保守的丰腴女子。
其实雀阴魄化血,是真简单,要是李且来的身子骨还硬朗的话,应该水到渠成的。
再不行,自己就把密宗的双身法传给他,让他观想一下“金刚亥母”,也就是胜乐金刚明妃。
这一次,草福欣然点头,说道:“那位是悦菱姑娘,年十三,善歌乐,本是出身教坊司麾下的粉子胡同,水生老爷稍等片刻,我去和她说说。”
“十三?!”
何肆双眼微凸,当即摇头道:“这个也算了,太小了。”
草福便弱弱说道:“老爷,我也才十三……”
何肆闻言,沉默了。
即便是离朝,也是规定,凡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并听婚娶。
女子到底没有男子的弊病,要早熟许多。
确实,清倌人能掖多久?
早一天梳拢就多赚一天的钱。
过了片刻,何肆问道:“那我不挑了,还未梳拢,年纪最大的,看有及笄了?”
草福想了想,说道:“有的,那肯定是姿色稍微差逊一些,但是才情定然不差的。”
何肆心想,李且来莽夫一个,懂个屁的才情。
枯杨生稊,牛嚼牡丹。
他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安排吧,剩下的筹子,都归你了。”
草福乖巧地点头,没有推辞,只是道谢,又匆匆离去。
过了许久,何肆得到满意的答复,又是被草福恭顺送出姜桂楼。
何肆辞别草福,动身往斩铁楼走。
路上走了一炷香时间,不快不慢,却发现今日的斩铁楼安静异常。
不过他来时就这样了,因为自己身后跟着李且来的缘故。
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还在呢。
何肆直接走到一家没有幌子和招牌的铁匠铺前,果然这个身高九尺多的老者依旧站挺如松,双手抱胸。
何肆走上前去,招呼道:“李老,还没好呢?”
李且来头也不回,眼看身前这个颤颤巍巍的打铁汉子。
皱眉不悦道:“我只让他加了二百斤铁,这厮磨磨蹭蹭不知道在干什么,弄得跟磨镜子似的。”
何肆低头一看。
眼前的铁毡上安静躺着一把威风凛凛的重剑。
被李且来不满之言惊得哆嗦的铁匠一手拿着砺石,一手拿着錾子,边雕边磨。
重剑之上花纹古朴,没有毛刺,确实光可鉴人。
连剑脊都挺直好似墨线弹染的。
或许因为委托之人是李且来,所以他才不得已吹毛求疵的吧?
李且来耸了耸鼻子,转过身来,这何肆一路疾走而来,身上的脂粉味却依旧没能散尽。
“倒是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这是自己先享受上了?”
何肆摇头,玩笑道:“为您老奔波,我哪敢先享乐?可不得图个尽善尽美?”
李且来看了看他孤身一人,问道:“人呢?”
何肆回答,“晚些送上门。”
李且来又问,“挑了个什么成色的?”
何肆没有一点儿负担,张口就来,“不好说,但我觉得挺有眼缘的。”
其实他压根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
“那就行了。”
李且来点头,疑人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