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陈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变得目瞪口呆,把嘴张得跟箱子口那么大。
少阳本来想着要不要立即向王虎道歉,因为有句话叫“打人不打脸”,更何况他还拿鞋底打,而且是人都要面子,更不用说他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风流倜傥、目中无人的王虎。不过,听他刚才这么一说,他立即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看他这副嘴脸,少阳感觉自己刚才下手还不够狠,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多打他几下。
陈姐看着他俩很无奈的摇摇头,表示无语。汽车内随即又陷入了沉默,大家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少阳自从变身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爸爸妈妈,也没办法回家去看望他们,不知家中一切是否安好。
一路无话,汽车一个半小时后开到了少阳的老家吴砦,这里属于半山区,整个小镇上就一条Z字形的街,乃是南宋抗金名将吴璘所建,所以又名吴寨,清乾隆年间,吴砦设三岔厅署,为县级建制,遂建城隍庙,祀汉忠烈纪信将军。古丝绸之路,欧亚大陆桥都经过这里,是秦城通往关中之咽喉要道,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可谓历史悠久,人杰地灵,盛产小麦、玉米、土豆、花椒、核桃、栗子等物。
虽然历经改革开放,西部大开发等诸多政策扶持,但因地理条件,人文因素所限,少阳所在的村庄至今仍未能修通公路,他平常回家坐车到了镇上,再步行一个多小时,中途爬半截山才能走到家,村里的人们至今还过着用肩扛,用背驮的生活。
吴来福和少阳虽是同乡,却不同村,他们村子少阳从来没有去过,就连他这个人少阳也是第一次听说,但他们家的大致方向少阳是知道的,要开车上南山,基本上算是住在深山里,一个村分两山三道沟,山上住几户人家,山下住几户人家,半山腰上住几户人家,翻过一道梁又是几户人家。
马经理把车停在街上打听了一下,一个药店的老板告诉他,吴来福家离镇上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说山上有一处道路塌方,汽车只能开到半山腰上,剩下半里路完全要靠步行。陈姐听到这话不由叫起苦来,因为她穿着高跟鞋,而且从来没有走过山路,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今天镇上人很多,因为正赶上一年一度的城隍庙会,街道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地摊,人头攒动,开着车就跟蜗牛爬一样,少阳建议马经理把车停在乡政府大院里,因为盘山公路可不比城里的大马路,车开到半山腰上转向都是问题。
马经理平常只是在宽阔的大马路上开车,正好也有这样的担心,就把车停在了乡政府大院里,决定步行上山。
陈姐从小在城里长大,到了乡下便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就想拉亚静(少阳)一起到镇上去转转,看看乡下人的庙会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马经理便让他们快去快回,他和王虎在车里等着她俩。
少阳陪陈姐去了城隍庙,城隍庙的旁边就是戏园子,里面正在唱秦腔,陈姐对秦腔不是很懂,但少阳是从小看着秦腔长大的,看了一眼就知道戏台上正在表演的是《二进宫》。
二人随后便来到了城隍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门两侧那一副镶金的对联,左边是:为人奸佞磕破头颅亦无益;右边是:心存正直见吾不拜又何妨。
进到里面,大大小小供奉着好几尊神像,有牛头马面,阎罗菩萨,正殿上坐着汉忠烈纪信将军,神像身披战袍,高达五米,威严肃穆,让人看了不禁肃然起敬。
陈姐很虔诚的给神像上了一炷香,少阳就在门口等她,主要是想趁机看一看爸爸妈妈今天有没有来,从来不相信迷信的少阳,甚至在心里请求城隍老爷快快显灵,让他见上爸爸妈妈一面,虽然不能和他们相认,但只要看见他们安然无恙他也就心安了,可惜他老人家一直没有显灵。
在镇上逗留了半个小时,他们便起身去了吴来福家。吴来福的妻子李秀莲已经哭干了眼泪,正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坐在土炕上,也不知道迎接客人。可以想象,家里的顶梁柱突然倒了,剩下她和两个年幼的女儿,这对她的打击该是有多么沉痛。
马经理说明来意,没想到李秀莲支吾了半天却说:“孩子她爸死了,我现在没钱还债。”
“大姐,你听错了,我们不是来讨债的,我们是来理赔的……”马经理随即又向李秀莲解释了一下。
李秀莲还是一脸麻木的说:“我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我现在真的没钱给你们,要不你们看我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全拿走吧。”
马经理随即让王虎拿出那十万元来,摆放到李秀莲的面前,又解释了一遍,她这才明白了他们的来意,眼睛里慢慢有了一丝亮光,突然叫两个女儿过来给他们跪下,他们措手不及,怎么拦也拦不住,一时感到非常震惊。
从吴砦回来的路上,陈姐一直在担忧李秀莲带着两个女儿今后该怎么生活,马经理却说我们已经救了这一家人,王虎则拍拍胸部,装腔作势的说:“我觉着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这一句话,再配上他滑稽的表演,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其实,从李秀莲让两个女儿给他们下跪的那一刻,少阳已经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没有选错工作,保险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他为自己能够成为一名普通的保险从业人员而感到骄傲,突然对王虎也改变了一些成见,却没想到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少阳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无事献殷勤,而这恰好是王虎的强项,不知道这无赖对别的女孩是不是也这样。刚消停了几天,就开始每天死乞白脸的请他(高亚静)吃饭,被少阳一概拒绝之,甚至连一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转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而少阳只拿到一个单,还是陈姐让给他的,按照百分之三十五的提成比例少阳只能得一千多元钱,不过要等到下个月十号才能打到工资卡上,可见保险这个行业并不好做。
与此恰恰相反的是,王虎居然成了部门的销售标兵,本月提成加奖励一共达到两万余元,马经理还专门在会上表扬了他。
大家都嚷嚷着让他请客吃饭,王虎眨眨眼说:“我请大家吃饭可以,但必须全部到齐,少一个人都不行。”
王虎这次没有看着少阳说话,但全部门的人都知道,他主要想请的人就是少阳(高亚静),于是便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少阳。
少阳赶紧说道:“你们都别看我啊,我这两天下班都有事情,你们去就行了。”于是,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集体攻击少阳太不够意思了,少阳对此只能置之一笑。
马经理突然走过来说:“亚静啊,我知道王虎一直在追你,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答应,王虎是咱们部门乃至整个分公司的业务骨干,马上就要升主管了,小伙子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再说大家是一个团队,就算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同事,人家要请客吃饭你总得给点面子吧。这样吧,明天下午我给大家放半天假……”
听说要放假,有几个同事不等马经理说完话,便跟着叫起好来。陈姐笑眯眯的说:“就是呀,小吴,我觉得王虎这个人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对你非常不错,这个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口无遮拦,说话太随便,给人总感觉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有句话说,一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最大的缺点,反过来说,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也可能会成为最大的优点,正是因为这样,他这个人非常好相处,不管什么时候跟他交谈都会让人感到轻松愉快,真实而又不做作,不然他怎么能赢得那么多客户的信赖。有句话我忍了好久,说出来怕你不爱听,我看王虎完全能够配得上你,你的眼光也不要太高了。”
“不是,陈姐——”少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所有的人都针对他呀,不就是想蹭顿饭吗,至于跟他急眼吗。也好,去就去,反正他请的是大家,又不是专门请我一个人,少阳要是不去反倒显得他太不近人情了。
“不是什么呀,不是就一起去呀!”陈姐丝毫不给少阳思考的余地,少阳真怕他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王虎通过她给少阳借钱的事情,这样一来大家又会怎么看他。
少阳慌忙说道:“好好好,陈姐你别说了,我去就行了。”
王虎听少阳这么一说,立时显得非常兴奋,乃至有些激动地说:“那好,咱们每天下午去秦城大酒店,想吃什么随便点。”
陈姐笑道:“秦城大酒店,我没听错吧,那可是五星级酒店啊!这么多人一起去,你可得大出血了。”
少阳心里也不由咯噔了一下,不是因为他出手大方,而是因为那里是彩霞两个月前结婚的地方。
一想到彩霞跟别的男人结婚,少阳心里至今都有一种莫名的隐隐的疼痛,就像针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