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发改委办完事出来时,暮色如块巨大的深蓝色绸缎,自天际缓缓垂落,将京城的大街小巷,渐渐笼罩其中。
路北方带着一帮人伫立在京城街头,既有因工作往来而积攒的熟悉,又因这匆忙行程与公务缠身,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陌生与疲惫。
于都市繁华的光影间,路北方转过身,看着身旁一同而来的曹斌、方结成、李丹溪、赵志安和朱郴州,脸上万分实诚道:
“马不停蹄跑一整天!这会儿,我也不能陪大家用餐吃晚饭了!我得去医院,看看我的岳父去!你们大家,就各自行动吧,想回酒店休息的,就回酒店吃饭、休息,若你们在京城有同学、朋友,也可以约出来小聚下,叙叙旧、唠唠嗑,少喝点就行!”
路北方交待手下后,便带着自己的保镖兼联络员许常林,匆匆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段文生所在的医院驶去。
按照岳母提供的病室,路北方轻车熟路,就找到了。
病房里,段文生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面色有些苍白,岳母梅可则在一旁悉心照料着,神情满是疲惫。
看到路北方和许常林进来,段文生微微睁开眼睛,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北方,你们来了啊,工作那么忙,还跑这一趟?”
路北方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岳父的手,关切地说:“爸,您这病可把我担心坏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段文生微微摇头:“老毛病了,就是这疼起来真要命,不过比刚发病那会儿好多了。”
岳母在一旁插话道:“医生说是结石又大了些,这次得好好治疗,不然以后更麻烦。”
路北方看着岳父岳母憔悴的模样,心中一阵愧疚:“爸妈,都怪我,没能在爸发病的时候第一时间赶过来。”
梅可安慰道:“北方,我们知道你工作忙,这浙江那边刚上任,一堆事儿等着你呢。依依她们都到杭城了,都还好吧!”
“都好着呢!”
在病房里陪岳父岳母聊了一会儿天后,气氛原本还算轻松。
可无意间,段文生话锋一转,声音带着几分低沉与感慨道:“北方,我倒还没事!最近我听说,蔡老的身体,现在是每况愈下,他都卧床两个月了!我看呀!他怕是快不行了!!”
“啊,有这事?蔡老不行了?”路北方的心猛地一揪。
蔡老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位令人敬仰的长辈,更是承载着无数珍贵回忆与深厚情谊的存在!当然,蔡老也是他在很多关键时刻,力挺自己度过难关的所在。
路北方一听这情况,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他急切地再问道:“爸,怎么会这样?之前他的精神头,不是挺不错吗?”
段文生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那被夜色笼罩的街道:“怎么会这样?还不是岁月不饶人呐!这人老了,身体弱了,功能退化了!病魔就趁机而入了!”
“呃,这样啊。”
路北方的脑海中,浮现出蔡老那和蔼却又坚毅的面容。几年前,路北方还记得跟着蔡老、段文生去防封面港的情形,他当时,就在烈士陵园里,坐在妻子段依依爷爷段铁兵的坟头,讲那些惊心动魄的战争故事,讲他们一个连死了一半战友的艰难历程……
那些故事,让路北方对蔡老充满敬佩。
也让他对一个老革命家的人生充满感慨。
岳母梅可见路北方忧郁深思的样子,便喃喃道:“要不?你现在去看看他吧!上次我们看他,他还叨扰你!!而且,他住的那特护医院,其实就是这家医院的分院!不是特别远。”
路北方郑重点点头。
打算去看看蔡老。
就是这样,路北方用轮椅,推着段文生,乘坐医院的车,到了蔡老的所住的病区。
一路上,路北方的脑海中,还在不断浮现出蔡老往昔精神矍铄的模样,心中满是对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辈,充满敬重与牵挂。
然而,当他轻轻推开蔡老病室的大门。
眼前的景象,却让路北方心头一紧。
蔡老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往日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也失去了光彩,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路北方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蔡老那枯瘦如柴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问道:“蔡老,我是路北方!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病成这样了?”
蔡老有气无力,微微睁开双眼。看到来人是路北方,以及段文生等,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但是,他的声音,依然微弱得如同蚊蝇:“北方,文生啊,你们来啦……唉,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啦!来,扶下我,我起来!”
在路北方抬手,将他微微扶着坐起来时。
他叹道:“哎,我已经两个月没下过床咯,这回,怕挺不过了。”
路北方听着,眼眶不禁泛红,他强忍着泪水,安慰道:“蔡老,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这次来,还盼着等您好了,再跟您好好聊聊浙阳的事儿,还准备带您到杭城诳诳呢。我现在,离开湖阳了,我到浙阳省城工作了!”
蔡老听路北方这样说,倒是应了几声“好!”
但是,他看到路北方眼眶泛红,忙着将手,搭到路北方的手上道:“哎、哎,你看你,小娃儿,你还伤感什么呢?我今年86岁了,我那些老战友,对,对,就段文生他爹,你喊爷爷。那段铁兵,都常眠于广西防城港四十多年了!我能活这么久,我赚了!我应当高兴才对!高兴才对啊!”
路北方听着,心中一阵触动。
他深知眼前这位老革命一生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却始终保持着乐观积极的心态。
也深知一个老人,活到八九十岁,真是看淡了生死。
路北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蔡老,您说得对,您这精神头,就是我们这辈人学习的榜样。”
蔡老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回忆与自豪:“咳咳……我们那届兵,当年在战场上个个可是猛将,冲锋陷阵从不含糊!现在,也只剩下我了!看样子,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和他们相聚了。”
路北方喉咙一哽,那股酸涩感如潮水般在胸腔中翻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路北方才稍稍平复情绪,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却努力保持着平稳:“蔡老,您可不能这么想。您见证了国家从风雨飘摇,到繁荣昌盛的全过程,您的经验和智慧,是咱们国家最宝贵的财富。您还得好好活着,看着咱们国家发展得越来越好,看着咱们这些后辈,把您未竟的事业继续干下去呢。”
蔡老微微动了动手指,轻轻拍了拍路北方的手背,那力道虽轻,却仿佛有着千钧之重:“北方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不过呀……能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
从蔡老所在的疗养所出来时,暮色已浸透京城街巷。
临走时,蔡夫人让女儿女婿蔡帆、杜中源夫妇,送送路北方和段文生一行。
当他们得知段文生可乘坐医院的车回医院,而路北方需要回酒店时。
蔡帆和杜中源,非得要开车送路北方。
在车上的时候,路北方和杜中涛聊天,才知道他的工作,就是领导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