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轻纱浮动,几个衣着彩鲜亮身段婀娜的西域舞姬正跳着胡旋,两边乐师奏着轻快又柔曼的曲子。
高坐上的清隽的男儿神情慵懒散漫,凛冽的剑眉之下是一双无神幽沉的眼睛,隐有几分醉意。
那旁边坐着几个貌美又妖娆的女子正极力地想哄得洛阳王一笑。
甘棠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还是张管事走上前去说了两句,南沐书那几乎没什么喜怒哀乐的目光才睨向了甘棠。
“奴婢甘棠,拜见王爷。”
乐声渐小,甘棠行着礼,却迟迟听不见应答,微微抬眸看去,却发现王爷的目光正好在她的身上,一瞬间的对视,甘棠赶紧再次低下头去。
“起来吧。”
话音一出,丝竹管乐之声骤停,南沐书的脸上不见得多高兴,语气反倒是多了几分不耐。
“谢王爷。”甘棠缓缓起身,低着头不敢再看高坐之人。
她心里有许多疑惑,洛阳王南谨,字沐书,从前可谓是人如其名,做事有谨有规,饱读诗书温润如玉。
可眼前的王爷,完全变了,青天白日饮酒作乐,歌姬相陪,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你不在阿羲身边伺候,回来作甚?”
沉凉柔和的声音从甘棠头顶传来,南沐书的语气听起来很平,仿佛只是在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面对南沐书的发问,甘棠恭敬地如实道来:“郡主容奴婢回洛阳省亲,奴婢便顺道回了王府,想着能见王爷近况,好同郡主交代。”
很显然,南沐书的近况是奢靡又带着些荒唐的,但至少王爷在洛阳过得很好,郡主知道了也能安心些。
但她回去后可不敢同郡主依依如实道来,毕竟她如今亲眼所见都有些不敢相信,郡主更是不会相信的了。
短短八年光阴,竟叫一个温润持才的君子变成了纨绔。
南沐书晦暗的眸中闪过一丝清光,不急不缓地继续开口问道:“阿羲可有书信让你带来?”
“郡主不曾让奴婢带书信。”
这事甘棠也觉得奇怪,郡主跟王爷这么多年不见,她如今难得有机会回来一趟,郡主居然没有让她带封亲笔书信给王爷。
怕南沐书听了神伤,甘棠又赶紧补充道:“郡主这些年十分想念王爷,奴婢带来了郡主亲手做的莲花香囊。”
莲是南沐书最为喜爱的花,香囊也的确是郡主亲手做的,但已经是六年前所做的了,里头的香包早就没了味道。
那时郡主女红初有长进,便亲手做了两个香囊,一个绣着莲花,一个绣着墨竹,想着能送给远在洛阳的王爷,以及不知所踪的郡王。
但因当时没有银钱寄送,便耽搁了这么多年,如今郡主只怕早就忘了这两个香囊。
她将墨竹的给了正在禁足郡王,绣着莲花的香囊她带到了洛阳来。
在她将香囊拿出来时,是张管事走过来接下的,甘棠能明显地看见张管事在接到手中时,面色不大对劲。
可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这个张管事瞧着十分和善,可她总觉得其眼里的笑意模糊又虚伪,就像浮在水上的油花,融不到一块去。
张管事双手捧着荷包走到了南沐书跟前,微笑着说道:“王爷,您瞧。”
南沐书浅浅看了一眼,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将香囊接过,香囊上头的刺绣精湛大方,仿若浮雕上的莲花。
轻笑:“倒是精致。”
说完这句话,南沐书将香囊随手抛还给了张管事,吩咐道:“里头的香本王不喜欢,拿下去换一换吧。”
这样的举动,让甘棠感到诧异,从前郡主就算从地上捡起来的树叶子送给王爷,王爷都会爱不释手好生珍藏起来。
如今……
张管事福身:“是。”
随即目光落到了甘棠身上,对着南沐书说道:“王爷,甘棠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我便带甘棠姑娘先去东院安顿。”
“本王还有些话想问她,你且先下去吧。”
南沐书的话音刚落,张管事脸上的笑容随即一僵,这多年不见的确是有许多话可说。
“我瞧着甘棠姑娘是困乏了,想来甘棠姑娘是要多留几日的,王爷有话,不如明日再问?”
张管事问询的话语传来,南沐书听了倒也没见得有不满,只是不在意地说道:“也好。”
随即一个眼神示意,歌舞又热闹了起来,南沐书享受着身边一温婉美人斟酒,这个美人有些特别,不同于旁边那些妖娆妩媚,其身上透着清丽婉约,大方得体。
若说是个大家闺秀,也是可信的。
只是出现在一堆女人中,甘棠便不觉得这天仙似的美人是个良家女子。
那美人朝着她这边看来,目光相撞时,美人对她颔首一礼。
“奴婢告退。”
临走时,甘棠又忍不住回眸打量了南沐书一眼,南沐书看着就像是个清醒的昏君,他的眼里没有沉溺柔情,依旧是那个玉树临风的洛阳王。
可王爷一言一行,都变了。
她甚至觉得王爷已经不在乎郡主这个亲妹妹了,否则也不可能再见到她时这般敷衍不在意。
来时她以为王爷会向她问郡主这些年过的如何,会在意郡主如今近况。
可一切都没有,提到郡主时,王爷便像是在提及一个陌生人。
她心里失望,失落,又觉得生气。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王爷怎么会变成这样?
怀着疑问离去,她跟着张管事到了东院住处,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听着张管事说话。
就在张管事要离去时,甘棠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张管事。
“嗯?姑娘有何事?”本欲离开的张管事回头停住了脚步,目光温和地看着甘棠静待下文。
“王爷近来一直在清风楼吗?”这话甘棠知道自己是不该问的,可她又不得不问。
张管事倒是没想到甘棠会如此直言,干笑了笑后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王爷四年前认识了一个烟花女子,名柳扶风,此后便……”
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到都是能明白的,张管事继续回答着甘棠的问题:“倒不是日日都如此,只是今日是柳姑娘的生辰,王爷才在清风楼饮酒。”
“平日里王爷大多在书房作画写诗,或是陪柳姑娘出游听琴。”
至于写的什么诗,作的什么话画,都是同柳扶风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