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长郡主来了,奴婢不好叫长郡主在外等着,便引到了侧旁的暖阁里用茶。”
未屏将躺在床上浅眠的永宁县主扶起,轻声细语的话,却是让永宁心头一紧。
南羲来了,在这种时候来,永宁县主也猜到是为何了,她的希望算是没了,无奈苦笑:“看来姑姑也是来劝我的。”
“这……”本还有些高兴的未屏,心头瞬间涌上来了一股失落。
未屏先一开始想着,长郡主来应该是帮自家县主的,但现下细想,县主同长郡主并不亲厚,长郡主上回能帮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如今又怎会冒险……
“县主……”未屏眼里瞬间泪意一涌而出,在眼角挂了一层薄薄的晶莹。
如今这京城之中,还有谁肯帮她们?
看着未屏快要落泪的模样,永宁轻笑出声,揶揄:“你哭什么?长郡主能来便是好事。”
总好过无人问津。
听到这句话未屏瞬间绷不住情绪,眼泪啪嗒啪嗒地便落在了地上。
明明县主在中山是王爷的掌上明珠,如今却处处受人欺辱,婚事都被外人做了主。
郡王妃若是知道县主嫁的是李家嫡子,还不知道有多心痛。
这李子房她派人出去打问过,花天酒地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长郡主都嫌弃厌恶的,皇帝居然赐婚给县主!
“好了好了,别哭了。”永宁伸手给未屏擦泪,笑着催促道:“快些给我收拾妥帖,皇姑姑还在外头等着呢。”
“嗯。”未屏赶紧用力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这长郡主虽说是个好脾气的,但怎么说地位身份也是不允许怠慢的。
平日里半个时辰的梳妆,如今不到而已一刻钟便成了,简单的浅紫色衣裳,头上只有几只素色玉钗,瞧着得体又雅清。
在未屏的搀扶下,永宁走进了暖阁,福身行礼:“永宁给皇姑姑请安,皇姑姑安好。”
接着又解释道:“都怪永宁贪睡,让皇姑姑等久了。”
永宁并不想让南羲觉得她如今是一副怨天尤人模样,对于皇帝赐婚这件事,她不能表现得不高兴。
“你我姑侄之间,不必拘礼。”南羲温声而应,抬手虚扶示意永宁起身。
永宁这才起身,目光恭敬而柔顺地打量了一眼南羲,脸上淡笑:“姑姑近来瞧着是清瘦了好些,可是冬日的缘故,脾胃不好?”
这小辈关心的语气,让南羲眉心微怔,这永宁县主的情绪倒是比她想象中要稳定不少。
原本她以为此事永宁总会闹上一闹的。
她犹记得初见时永宁活泼天真的傲娇模样,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漂亮的桃花眼总是骄傲的上扬。
如今都变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大概是她从西夏回来。
这京城当真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
“你有心了,坐吧。”
看永宁的脸色,虽然铺了胭脂,可眼底仍然可见憔悴,想是近来安眠不足的缘故。
由此看来,皇帝的赐婚,永宁还是格外在意的,并不像明面表现的这般无所谓。
“我今日来,不为别的,是为你婚事而来。”
南羲选择开门见山,这件事没必要拐弯抹角,否则反而是让人多心。
“婚事?”永宁先是疑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浅笑道:“多谢姑姑关怀,陛下赐婚,永宁不胜欣喜。”
“你我姑侄,不必言不由心。”南羲想将事情挑明,怕永宁心怀戒备,说罢面色下沉,道:“你的婚事,我是不满的,那李子房并非是你良配。”
她与伯爵府的那些事,从退婚开始,外头便是众说纷纭了,想来永宁也知道。
“姑姑……”永宁肩膀一松,仿佛多日来积压的担子被人卸下,她听明白了南羲的话,也明白南羲不是来劝说她同意婚事的。
或许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南羲是她唯一可依靠可信任的。
就算有利用,她信南羲不会害她。
永宁那双本该明媚展笑颜的桃花眼里含着泪水,唇角勾起苦涩又勉强笑意:“姑姑,陛下的圣旨已下,永宁很满意与李家的婚事,永宁知道姑姑疼我,多谢姑姑。”
她已经在这京城吃过一回亏了,也该学得乖顺了。
“永宁!”南羲想说什么,却像是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让她难以发声,闷得她胸口隐隐作痛。
看南羲眼底流露出的痛心,永宁舒眉展颜:“姑姑若真是心疼我,便往上走吧。”
在京城,皇权之下,只有了无上的权力,才能让他人自由。
永宁心里装着中山,更装着中山的家人,她此生若是不能回故乡,让故乡的人过得无忧无虑便是她所要做的事。
“姑姑不会一人寂寞,永宁会陪着姑姑的。”永宁轻轻抚上南羲的手,眼里满是温暖,她这话,便是下定了决心跟南羲共进退。
南羲沉默不语,永宁就这般平静地接受了,反而让她心头一酸,当初的阿忆,亦是如此。
不知此时阿忆在做什么,可有念家?可有受委屈?
京城的雪飘不到西夏的戈壁,戈壁的风沙吹不到繁华盛京。
关于阿记的一切,只能在轻纸重字中摸索,可至今没有书信从西夏传来。
不知她传到西夏的几封书信阿忆可曾看到。
南羲看着永宁的脸,仿佛和记忆中那张笑颜重叠在了一起。
最终,南羲还是点头,应:“好。”
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承载着她和永宁的所有希望。
“咱们女子是艰难了些,但我祖父常说,有时候弱点也可以是致胜的法宝。”
初次听这话时,永宁还是个坐在祖父怀里吃糖葫芦的孩子,她并不懂是什么意思,如今亦是半知半解。
她想南羲聪慧,应当能领悟这句话的全部意思,也但愿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心中所愿皆不负所为。
南羲颔首,她明白永宁所说的话,也知道永宁的心意,温笑:“皇伯说的极是。”
“婚事你也不必忧心,我虽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却可暂缓成婚时日,你且安心便是。”
她绝不会让永宁和阿忆一样身不由己,也算她在救从前的阿忆,或是年幼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