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这边要走?”
永宁下意识地出言挽留:“姑姑若是不嫌弃,留下来用个便饭吧。”
说着又怕南羲觉得她心不诚,又赶紧补充道:“也不知中山带来的厨子合不合姑姑的口味。”
从前在中山的时候,父亲每次见客挽留吃饭,对方都推辞两句离开。
她曾问过母亲,为何所有人都不给父亲面子,不肯留下来吃饭,
母亲说是父亲下的逐客令,对此她也一直不大明白。
来了京城这么久,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不得不谨慎而行。
哪怕是对南羲这个‘盟友’。
“也好。”南羲面色温和,眼底自透着一股清泠。
永宁松了口气,正打算吩咐下人,外头响起来声音:“县主,安远伯爵府的曹夫人来了,奴婢怕惊扰了长郡主,便请到了花厅喝茶。
这个季节,虽说花厅也有炭火,但实在不适合招待客人。
南羲笑意尽敛,只道:“炭火燥热,我且到后头赏雪透透气儿。”
这话便是南羲要回避的意思,一来是不想见到了伯爵夫人,二来是想知道这伯爵夫人是来做什么的。
永宁也同意,颔首:“天冷,姑姑可别到外头去,屏风后头有扇窗,落坐汉床一眼可见庭中红梅,正适合赏雪。”
“好。”南羲明白,永宁这是打算让她也听上一听了。
伯爵夫人来暖阁的路上脸色一直不大好,冬日里把人请到花厅等候,实在是失礼。
“诶,你家县主可是有客人?”白妈妈出声对未屏询问。
不然怎的不直接引到暖阁等候?非得转来转去的。
“我家县主不曾有客。”未屏回答得自然妥帖,长郡主乃是县主宗亲长辈,算不得客人。
这话反倒是让伯爵夫人脸色更难看了,想着这永宁县主大抵是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还没嫁进李家便如此对待未来婆母,这往后嫁进去了还得了?岂不是要她这个当婆母的晨昏定省?
亏得她来还带了不少好东西!
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出来,白妈妈自然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气,赶紧搀扶,微微摇了摇头以示其放缓情绪。
这县主毕竟是县主,就算是伯爵爷见了也得问好的,万一闹起来,不好看不说,还会引得皇家不满。
趁着未屏走得稍快了些,白妈妈压低了声音提醒:“夫人断不能生气,待会儿奴婢替夫人试探再寻法子。”
白妈妈毕竟没有见过永宁县主,也不知其脾气,但按照上回难处的事来看,想是个心思单纯执拗的。
若真是这样的人,便实在是好拿捏,不像从前的南姑娘,表面温顺,实则是个一但得了机会就咬上一口的毒蛇!
先帝在世时,谁都知道南羲的脑袋一直是放在案板上的,如今先帝驾崩,不仅悬空的刀没了,南羲得了势,便将那案板都踢碎了。
这个永宁县主,倒是比南羲来得好些,至少如今的陛下顶多是忌惮中山,并不想直接除掉。
加上永宁县主受了冤枉,想来陛下心里也愧疚,往后必然重用中山的孙女婿以来安抚中山王。
想到这里,白妈妈只劝一句“往后良哥儿仕途青云”便把伯爵夫人哄住了。
踏进暖阁,永宁县主已经是坐在主位等候良久了。
这初见一眼,伯爵夫人的脸色便略有惊羡之色,永宁县主果然生了一副好皮囊,肤白细腻若凝脂,眉目柔情若霜星。
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便是贵不可言。
“曹夫人来了。”
还是永宁先开了口,伯爵夫人才回过了神来。
伯爵夫人自知失礼,心慌之下便打算福身行礼,才微屈膝,便被白妈妈稳稳地服了起来。
这……伯爵夫人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白妈妈,而白妈妈却只是给了一个让她放宽心的眼神。
白妈妈的一双眼睛看人也算毒辣,从永宁县主开口说话时,便知道这永宁县主是个心思单纯,浮躁沉不住气的。
哪怕表面瞧着稳重,也不过是个驯化了一两日的小兽罢了。
白妈妈眉毛轻扬,做足了姿态,语气却是和蔼可亲:“县主,我家夫人是县主您的未来婆母,按规矩来说该县主先见礼才是。”
这话一出,永宁县主下意识地有些迟疑,若是在中山,她断然是会生气直接把人给轰出去的。
可……这里是京城,连几个平民百姓都能欺辱她,规矩繁琐,她这个县主在京城,已经不是中山那个最为尊贵的县主了。
但无所如何,她是皇室宗亲,伯爵怎么也大不到皇家去,如今还未成婚,她怎能自降身份?
“我家县主为何要给夫人行礼?按规矩,也该是夫人拜见我家县主!”未屏面色愠怒,却也不好怎么发怒,只能语气重些。
面对永宁县主的无动于衷,甚至眉间可见冷意,白妈妈略有迟疑,但依旧是不在意的。
反而笑着耐心解释道:“县主您是有所不知,这是京城的规矩,女子既然要嫁人,就得伺候丈夫,服侍婆母,每日晨昏定省,中山可比不得京城,县主也得守规矩。”
“县主想来也知长郡主尊贵,但长郡主见了我家夫人依旧是要行大礼的。”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之前在伯爵府,无人将南羲当郡主对待,就连南羲送给洛阳的信也都一一是白妈妈烧毁的。
白妈妈不仅感叹,那时候的南羲年幼,当真是好拿捏的,可当初被她拿捏的人,如今竟成了她这辈子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话以至此,永宁也不由得愣了愣,但还是没有先去给伯爵夫人曹氏见礼的意思。
双方就这般僵持着,白妈妈心里更加得意,继续讲道:“都说百善孝为先,县主既是陛下赐婚,便是李家的准儿媳了,比不得外头那些。”
“县主若是不肯,只怕传出去外头要说中山不知礼数,不敬重陛下的旨意,到时候……”
白妈妈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的意思,永宁又怎会听不出来?
中山若是被安上了不敬陛下的罪名,还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
想到这里,永宁心里开始动摇了,和未屏面面相觑后,抬手示意未屏扶她起来,算是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