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四月十六、午时、长安城醴泉坊、徐府】
这一日依旧是一个好天气,晌午时分,只见朗日高照,长空万里,金色的暖阳照在长安城的千家万户之中,直照得屋宇楼台间,到处都是一片橙黄与明媚之色。在那一片金色的暖阳沐浴之下,花草蓬勃生长,绿树郁郁葱葱,河水清波荡漾,燕子翩翩飞去……到处都是那么生机盎然,到处都是那么祥和从容,就连迎面吹来的春风里,也飘扬着一股清爽而柔和的气息。
长安城内,大街小巷中依旧是熙熙攘攘,东西两市里仍然是车马喧哗,春风犹如一个长了翅膀的天使,她殷勤地飞来纵去,将花的清香、草的芬芳、阳光的温暖,还有泥土的气息一一散布到了城中的各个角落。那些为生存而奔忙的长安人,在春风的吹拂之下,都不禁神情振奋,于是各逞所能、各展所长,接着开始起了下半日的奔忙……而长安城,在那片春风的吹拂下,也更加忙碌而喧嚣了起来……
明媚而温暖的阳光,清爽而柔和的春风,忙碌而喧哗的都城,一切,仿佛都是那么完美!
四月十六,午时一刻,徐府管家董来福与往常一样,打开大门,正要前往长安东市去采办一些节令所用之物。他刚刚打开大门,顿时就惊立在了当场!
只见大门外,徐府的周围,已经布满了青衣卫的人马。一帮凶神恶煞一般的青衣卫卫卒,各自手执明晃晃的刀枪,里三层外三层地,已然将整个徐府给围得水泄不通!卫卒手中的青衣卫直刀与长枪,在阳光下,兀自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不知是哪位主官发了一声号令,这一帮凶神恶煞般的卫卒,立时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徐府大门之内。卫卒见人就抓,逢人就绑,不到一刻辰光,徐府内的近二十名下人,已被尽数抓捕。那位徐府管家董来福,也只是稍一愣神,连喊一声都没来得及,就被两个卫卒用绳子绑缚了全身,并用一团破布塞入了他口中……
今日,南宫不语亲自带人前往徐府抓妖,为了一举成功,他这次捉妖之行,可谓是出动了青衣卫中的最强人马!
六百名卫卒,全是北安平司中的好手。至于带兵的主将,除了他南宫不语之外,还有銮仪司千户诸乐耘与青镜司千户张木烨。南宫不语手下的五名百户中,有四位也都跟着他一道来到了徐府。
青衣卫内五大千户中,以南安平司千户杨文渊武功最弱,南宫不语根本看不上眼。而都督沈环却是整个青衣卫中,目下武功最高之人。是以,依照南宫不语原先的计划,都督沈环也应当在此次捉妖的队列中。
然而,今日一大早,南宫不语手持皇帝的密旨去沈环的都督公事房内商议,未曾想,沈环却借故推脱,不愿与南宫一道,前往徐府捉妖。
当时,南宫不语心中就大为不解,他心道你沈环平时不是最痛恨徐恪么?怎地此次去徐府拿人,你竟百般不愿?
不过,南宫不语也不以为意,因为这一次,跟着南宫不语一道来捉妖的,还有被誉为“京城第一高手”的禁军大总管程万里与平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钦天监正袁天罡。
除了青衣卫都督沈环与南安平司千户杨文渊之外,青衣卫中的一众高手,几乎都已倾巢而出!
而在青衣卫这一众高手之外,竟还有程万里与袁天罡这两位“重量级人物”助阵,这一趟捉妖的人马,堪称是无与伦比!
在南宫不语的心中,今日这一趟捉妖之行,他势在必得!
看来,暗藏于徐府中的那两个“大妖”,今日也已是凶多吉少……
见徐府下人这么快就已尽数被擒,南宫不语不由略感意外。于是,他便吩咐手下的一众卫卒,只在前院外坚守,并不得放脱一人。他自己则手握长剑,当先而行,走过了徐府前院,又跨过前厅,朝徐府后院缓缓行去。他左边是诸乐耘,右边是张木烨,身后紧紧跟随的,是北安平司的四位百户古材香、崔风镂、栾玉涛与管塘。而程万里与袁天罡则远远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这一行人刚刚踏入徐府的后院,蓦地就听空中传来一声怪叫:“你们这大白天地,凭什么胡乱抓人!有本事就冲我书仙大人来!抓那些无知下人作甚!”
那一声嘶哑而苍老的怪叫还未停下,斜刺里两柄短刀就已朝南宫不语冲来。古材香认得那位手持短刀的长髯老者,正是自己北司手下的一名掌旗,名叫舒恨天。
古材香见舒恨天朝自家的主官冲来,此时焉能迟疑!他双手一抖,便掣出了一杆银光闪闪的亮银长枪。
古材香大喝了一声:“大胆舒掌旗,竟敢对千户大人无礼!”他右手一抖枪花,一招“长风吹面”,便直取舒恨天头面与双眸间的要紧之处。
舒恨天顺势变招,短刀一横一压,却是一招“风吹杨柳”,那短刀霎时间将长枪一压,刀面又如疾风一般,直朝古材香持枪的手指削来。慌得那古材香赶忙变招,长枪往右绕了一个大圈,一招“迎风摆柳”,枪杆打向舒恨天后背。
舒恨天哈哈一笑道:“大胆古百户,见了你家掌旗大人,你为何不跪?!” 他左手短刀向下取了一个虚招,右手短刀往前直刺,一招“双峰迎日”猛地朝古材香腹部袭来。舒恨天口中却兀自不停:“你竟敢对本掌旗大人舞刀弄枪,你是反了天了不成!”
此刻,在舒恨天口里的言语中,他目下所担任的一个从七品的青衣卫掌旗,竟好似比正三品的青衣卫都督还要尊贵。
此刻的古材香,早已顾不得舒恨天口中的怪叫,他长枪疾速回摆,人便匆忙纵起一个后仰,总算堪堪避过了舒恨天的短刀。可是他双脚刚刚落地,舒恨天两柄短刀已然无声无息地递到,古材香忍不住“啊”地一声,手中长枪迎面一挡,不过招式已然是拙劣之极。
见古材香被舒恨天斗得左支右绌、形势已危,与他素来交好的北安平司百户栾玉涛,手中钢刀一举,一招“高楼望月”,便直往舒恨天后背劈来。
舒恨天原本与古材香斗得正酣,蓦地听背后风声递到,口里又是怪叫一声:“怎么,你们两个年轻人,还要欺负我一个老头子?”他口里虽说着话,然手中双刀不停,猛然间一个倒转后跃,双刀一前一后,凭空而来,一招“燕子啄泥”,短刀如雨点一般,击打在栾玉涛的长刀之上,只闻一阵“叮叮”不绝之声,三刀相交,一时间,刀光散裂、火花四溅!
那古材香原本已被舒恨天逼得危急不堪,此际见栾玉涛过来帮忙,心中一喜,回转身,长枪一抖枪花,一招“大风吹浪”,正是他七十二式“烈风枪法”中的一记精妙绝招,只见他手中长枪,左冲右点,霎时间已幻化出成百上千个枪头,枪头所及之处,已然将舒恨天一个矮小的身子尽皆笼罩。
如此一来,形势顿时逆转,原本从容不迫的舒恨天,在两位青衣卫高手的围攻之下,立时又显得窘迫局促了起来。
青衣卫这边,见己方占了上风,众人便都好整以暇地看着古材香与栾玉涛围攻舒恨天。南宫不语见舒恨天短刀虽然精悍,然刀法驳杂,时而使得是中原王五的王家地堂刀法,时而又使得是西域胡人惯用的弯刀快攻之术,时而使得是冀州府沙家帮的狂风刀法,时而又使得是山东金燕堂的金家大刀,时而使得是岭南的五虎开山刀,时而又使得是塞北崇宝堂的丛家刀法,每两三招间,就会变一路刀法,南宫不语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道,此种打法,虽然让对手摸不着你刀法的路子,然招式庞杂不精,又如何能施展出凌厉的杀招?
果然,栾玉涛与古材香与舒恨天斗了三十余招之后,两人对于舒恨天的刀法招式均已大致心中了然,两人各自相视一笑之后,蓦地招式突变,猛然间都是使出了各自平生的绝技。一时间,众人只见一把大刀与一杆长枪,围绕着舒恨天周身上下翻飞,大刀猛如开山断崖,长枪疾如烈风骤雨,直斗得那舒恨天疲于应付,已然是危急万分。
栾玉涛所使的刀法乃是他家传三十六路梅花刀法,招式于绵密沉稳中,又往往奇峰突起。他见舒恨天此时左支右绌,已坚持不过十招,当下抓住时机,突然大喝一声,右手长刀上扬,猛地往前劈出了三刀,正是他家传刀法中的一记绝招“一刀劈三枝”。
舒恨天眼见得对手刀分三路,刀光已迅猛无俦地朝自己上中下三个方位劈面而来,急切间“哎呀”一声,只得倒地一个翻滚,往后堪堪避过。然他身后,还站着一位首席百户古材香,那古百户怎会错过这一个大好良机?他见状忙挺抢上前,急使一招“狂风摧木”,只见长枪一抖,枪尖轻颤,就往舒恨天后背直直地刺来……
南宫不语不由得暗自一叹,这舒掌旗眼看着就要身中刀枪,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