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停顿一下,再次郑重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宣纸,将笔递给管彤:“谢谢。”
管彤接笔,也没停顿,将笔在砚台中沾了墨,就开始立于前,挽袖而书。
余旭没有见过管彤写书法,更没有见过她此刻写书法时认真的样子,哪怕在学校,他和这位校花也不过是短暂陌生的平行线,就算有交集,余旭也并没有在意过。
但此刻,管彤双眼清明,聚精会神,举手抬腕间,竟和中年女人的动作一模一样。
这人让余旭震了一下,周围的人也都吃惊。
“她竟然能模仿?”
“仿字?”
“这好像已经不是仿字了。”
仿字,只是一定意义上的仿写字体,而管彤的一举一动,甚至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和中年女人如出一辙,就如双重影子一样。
连中年女人也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管彤,瞧着她每一笔一滑之间的动作和笔势走向。
别说她的书法字体,就算是管彤接下来所写的字意,都让中年女人吃惊。
中年女人所写的,并非是出自某些文章片段,而是自己所勾写的一篇新文。
三步成诗,五步成文。
中年女人才气卓绝,才敢在这比斗台上,写下一篇新作。
可管彤,却能照着这样的新作接下去,且笔风文章立意,都和她几乎吻合。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默契。
中年女人不得不吃惊,余旭也吃惊。
管彤却并没有这样的意识,只是将一张宣纸写罢,才放下笔,腾出来位置,请中年女人依旧站立在正中央,她则退位让贤,道:“不好意思,我并不怎么擅长楷书,写得不好,请见谅。”
周围传来一阵唏嘘声。
能够在这书法界混的,自然是有些底蕴的人,且大多数也和棋斗时一样,多是老头和小孩,中年人少之又少,而青年和少年更是少。
这绝少的少数中,还是漂亮的少女,就更让人有好感。
在此时,管彤再一说自己并不怎么擅长楷书,这就有些打脸了。
他们这些书法大家,有时候一生也只能练就一种书法,到达最高境界,这还是一个小女孩,一露手,就知道实力超越他们之上,但这之上的,却还是这少女并不擅长的,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这少女其他主擅长的东西更多,更强,甚至超出他们的想象。
他们甚至能够想见,如果放任这个少女走下去,她的路会有多远。
而此刻,也有很多人想要恶劣的看一看她和余旭之间的比斗了。
余旭是天才,这少女无疑也是。
虽然他们不知道余旭的书法如何,但少女的楷书,他们已经见识到了。
只有之前在采风时候曾经有幸见到余旭书法的几个人,不经意间往人群后面闪了一下。
他们可是知道,那是余旭首次写作书法,被余旭直接嫌弃到撕碎,可已经在他们眼中,精妙之极。
初出手就这样,再度出手呢,他们都不敢想。
不用多说,他们就知道这一局的输赢。
但难免人都有看热闹的心思,越是知道答案,有时候越想要知道过程,所以围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他的比斗者在所有任都围向中年女人时,就已经知晓胜负了,在管彤接笔后,自然毫不犹豫的就放弃了自己的宣纸比斗,前来看少女的书法底子。
一见,就知道他们大多数不如。
一场比赛,轻而易举就这么判定,其他的也并没有及时的往另外几张书桌上去接力,现今,还有好几张空着。
“这位先生,不如请你来试一试?”
“对,你之前不是也弹过琴下过棋吗,书法也肯定精妙之极。”
余旭看着这些闹事不嫌事大的人,冷冷一笑,但有机会不用,是傻子,他也想要看一看,这个他之前从来没有正眼想要交集的管家女儿,究竟行走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她可以造就,余旭不会吝啬,教一教她也无妨。
不是出于管家,而只是出于同学的交清,就像是叶宽一样,只是同学,仅此而已。
管彤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余旭走到旁边的桌子前,同时落下第一竖折的笔墨。
单单一个笔画走势,众人就已经猜出了,这两个人究竟要写的是什么字了。
可就算知道,他们也大气不敢出。
因为这一个笔画走势,太过锋芒,夹着太多的锐气,直扑众人眼帘。
管彤落下第二笔,余旭也同时将第二笔落下,然后笔走龙蛇,一画不停的,将鹿字的最后一笔落定,手腕一抬,将笔搁下。
整个过程不足三秒。
三秒内,已经让所有人停止了呼吸,全都脸色发白的看着这两个人的宣纸,或者,更准确的是,余旭的宣纸。
刚开始有更多的人去注意到管彤的笔势,因为刚才的那一手好字早已铭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这个印象甚至会直接影响他对于其他人的判断,以至于在没有比斗之前,都以为余旭会输。
但比赛越来越接近尾声,只是短短的一二三的停顿,他们就从余旭的宣纸上,再也没有来得及回头。
整个比赛结束。
斗阁当中寂静无声。
“好,好,好。”有人大赞了一声好,可到底怎么样,说不出。
笔走龙蛇,锋芒毕露,却又隐隐夹着山峰之势,携带着萧萧寒风,让人直觉飘忽似仙,行云驾雾。
管彤的俏脸白了一下,抬头盯着余旭,又盯着他笔下的字,竟觉一股惊恐和害怕。
因为如果不按每一个人的笔迹走向来说,余旭的字,在一定意义上,是整个抄用了管彤的笔势走向。
无论从手腕,还是力度,又从站姿还有气势上,都和管彤心中所设想的一样。
只是出于男女的比例,力量的差异,高度的不同,以及气度的不一,才让两个人的字,出现迥然的不同。
没有功底的人看不出来,可管彤有功底,且,她因为自己身为女生却狂妄的练草书和行书,几乎每一遍练习,她都在尝试着去理解自己的父亲和其他书法大家的思维模式,和他们的笔力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