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用绳子把地上躺着的人五花大绑,找了一些巴掌宽两尺长的木板,拿破布蘸着墨汁写下了‘现行反阁命’五个字,手里惦着木板,打量着这些人的后脖梗,似乎是在考虑插在哪里合适。
这些人里有几个上过村里的扫盲班,看懂了牌子上写的字,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历次运动,他们没少去看过公审大会,那些跪在台上五花大绑的人,后脖梗上都插着一块这样的牌子,上面书写着各种各样的罪名,其中就数‘现行反阁命’被枪毙的最多。
看懂的人告诉了同伴们这个消息,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还在哀嚎的人都闭了嘴,有人目光呆滞,有人的眼珠快速转动在想办法,挑头闹事的人有点见识,忍痛喊了一嗓子:“少在那吓唬人,我们干了活,你们不给饭吃还打人,我就不信这世上没个地方讲道理。”
虎子掂着手里的木牌,冲他晃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你以为反阁命罪是什么?持械打砸工厂、农场的设施,偷抢国家财产,破坏工厂、农场的生产工作,这些都是反阁命。”
虎子突然想起来工作的疏漏,冲着一旁的新员工问:“他们打砸农场设施的器械呢?”
机灵的胖鼠队员高声回答:“我怕他们还要持械伤人,那些东西都被收到库房里了。”
虎子冲他虚踢了一脚,喝骂一声:“看你个笨货,还不赶紧拿过来。”
这个队员跑着去库房,抱了一捆铁锹、锄头回来,虎子皱着眉头问:“这些器械真是他们用过的?”
队员秒懂,立刻回答道:“是他们用过的,上面还有他们的手印。”
回答完毕就跟另一个队员合作去取证,他俩走到一个绑着的人跟前,抓着他的手往工具上按,这人死死攥着拳头不松开,看着三个人在那较劲,虎子摇头叹息,走过去冲着头上踢了一脚,人晕过去拳头自然就松开了,两个队员在这人手上抹了一些血,按在工具把上留下几个清晰的血手印。
如法炮制了三个,剩下的人哭了,现在的破案方式简单粗暴,只要人证物证俱全,任你说破天去也没用,现在人家在炮制物证,农场这群坏了良心的肯定乐于当人证,最牛的人怂的最快,挣扎着跪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哀求:“周场长,我错了,我不该闹事,不该砸东西还打人,我真的错了,饶过我们这一回,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干活。”
虎子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看你不像是个胆大的,怎么就敢来这里闹事?耿家村的人我认得不少,今天这事可不像是你们村的一贯作风,聚众破坏国家的工厂和农场,是典型的反阁命罪,带头的要判死刑,参与的最低也是五年,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挑头闹事的这位怂的彻底,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有个堂哥是村里的民兵队长,原先村里分粮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将信将疑,到了今年的开春时间,附近有些村子已经接近断粮,食堂里每天三顿清可见底的稀饭,期待中的国家拨粮也遥遥无期,那些村民已经开始自救,漫山遍野的挖草根剥树皮,耿家村的村民心里庆幸的同时,更加攥紧了手里的余粮。
民兵队长家里也不富裕,粮食里掺着野菜饥一顿饱一顿的熬日子,饿的心慌之下打上了农场的主意,这次轮到他来农场打工,头天晚上堂哥安排他找机会闹点事,到时堂哥会以民兵队长的身份出面调解,一定会保他平安无事,至于后面的计划,堂哥没说他也没问。
虎子一边听着,一边用笔记录他说的话,记录完以后让他按了指印,拿到了口供,就让几个队员收起了工具,虎子没打算把这些人往死里整,但是该有的教训还没完,不一次性把耿家村的村民治麻了,以后该头皮发麻的就是自己。
人们往往会用淳朴、憨厚这样的词来形容农民,当你强势的时候,这样的形容绝对没错,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但是当你处于弱势,他们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让你体会到凶残、麻木是什么意思,前世老周年轻的时候,见识过一次这样的场面,一辆大货车翻了,司机生死不明,附近的村民疯了一样向车跟前冲,先赶到的人麻利的搜光司机身上的钱物,搬起车上的货物消停的往回走。
后面赶到的村民不甘的在司机身上摸索,一无所获之后咒骂两句,转身就去抢车上的货物,警察赶到现场又是喊话又是阻拦,最后甚至是鸣枪示警,漫山遍野的村民毫不理会,争先恐后的哄抢货物,在拿走了最后一件东西之后,迅速的消失在四面八方,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车辆和不知生死的司机。
今年已经开始缺粮,如果不能形成有效的震慑,夏收的时候,面对激发了凶性的村民,能抢回三分之一收获都得谢天谢地。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虎子知道是厂里的人来了,他对王会计说了一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要站着了。”文绉绉的王会计应声倒地……
厂里一共来了三辆车,带队的吉普车上下来的是李副厂长和两位公安同志,出警的两位公安是王涛的老爸和他徒弟张大民,后面的两辆大车,车厢里站满了厂里的民兵和保卫科的人,车上的人都是荷枪实弹,在保卫科蒋科长的口令下迅速下车整队。
虎子把口供递给李副厂长,汇报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看完口供,李副厂长不寒而栗,他知道今年全国普遍缺粮,农场现在就被人当一块肥肉盯上,收粮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很难预料,看来农场的安全问题是不容忽视了,对于虎子的计划他坚决支持,喊来了蒋科长当面指示,今天所有的武装力量都听从周副科长的安排。
公安局的两位同志,一下车就对着受伤昏迷的王会计拍照,然后又去了破坏现场,从地上爬起来的王会计跟随着他们,绘声绘色的介绍当时的情况,张大民看着满地狼藉的厨房,摇头叹息一声拍照取证,取完证之后又去审问被控制住的犯罪分子,这些村民看两位公安问话的时候语气平淡,不由的产生了侥幸心理,除了挑头闹事的那个,其他人异口同声的说是因为他们干了活,农场不给饭吃还动手打人,他们才开始奋起反击。
不管村民们说什么,两位公安都不动声色的只管记录,也不见农场的人出来反驳,每人身后站着的两个武装人员跟木桩一样不声不响,这些村民见状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声泪俱下的控诉,农场不仅不给饭吃,他们只是抗议了一下就惨遭毒打,有人嘴里的牙被打掉,有人的胳膊腿被打断,他们都成这样了,怎么去砸厨房里的东西,那些都是农场的人自己砸的,栽赃到了他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