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头一偏，阮云希的手就只能顿在那里。
傅迟寒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阮云希扬在半空中的手虚虚地握在一起，也没用什么力，嘴角却突然勾了一下。
“我刚才看见吴家那个小公子进去了。”
男人侧眸看过来，神色晦暗不清，片刻后才指尖点着烟弹了弹烟灰：“哪个吴家？偿”
“就是之前骨折在家躺了很长时间的那个，”阮云希放缓了语气，挪着脚往这边又凑过来一些：“听说之前是因为乔漾才搞成那个样子的。”
阮云希的高跟鞋已经快碰到傅迟寒的黑色皮鞋，男人眉峰往上轻轻一挑，也不否认：“怎么会是因为乔漾呢？”
“云希，你说话之前都不查清楚么，金碧辉煌的监控现在都能调出来，乔漾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办出这种事来？”
话音刚落下，傅迟寒就扯住阮云希的胳膊将她推开一些，“你离我这么近，估计有人要生气了。”
他将话说得模模糊糊，阮云希一时间抓不住他话里的点，却只能顺着他的动作停在那里。
她撑在双手的栏杆上紧紧地攥了起来，手背处有些泛白的骨节已经有些明显。
傅迟寒指尖轻抬，然后将烟暗灭在阮云希手搭着的栏杆上。
距离也超不过两厘米，男人将烟给拿开的时候，阮云希脸色瞬间白了下来，那残余的火星似乎一直说着栏杆蔓延到她手上，灼烫得厉害。
阮云希的手下意识地一缩，长时间养成的习惯才让她没惊呼出声。
“外面冷，你先进去吧。”
阮云希就站在他旁边，却觉得他们中间好像隔开了很远，她连他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隔了好几分钟，阮云希才开口，每一个字都说的有些艰涩：“迟寒，以前我做什么你都不跟我计较......那现在呢？”
傅迟寒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眉峰也跟着一敛，他目光看向远处，似乎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阮云希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女孩子的小心计他一向不以为意，也只有同为女人的傅珈羽盯上了这一点，所以处处跟她过不去。
傅迟寒突然抬了下眼，然后转头看过来，他比阮云希高了一头，垂眼睨过来才将视线落在她脸上。
沉默了几秒，他才又开口，却不是回答阮云希的问题，而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带着明显命令的语气。
“进去。”
......
阮云希从偏门进了大厅以后，傅迟寒又在外面接连抽了好几根烟，每根都是到了一半被他按灭，然后又重新点燃下一根。
烟盒里很快就剩了没几根，他刚要伸手去摸下一根，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男人点烟的动作微顿，看眼来电显示才按了接听，“什么事？”
那边陆靳年也没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就说道：“小乔状态不太对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陆靳年目光掠过楼下的整个宴会厅，“我刚才看见吴晟过去了。”
傅迟寒把那根烟重新放回烟盒里，然后跟着打火机一起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一系列动作都做完之后，他才开口：“你别让乔漾看见阮云希——”
男人的话音甚至没完全落下来，电话那头就一下子热闹起来，混在一起传到这边也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傅迟寒眉心一拧，“已经看见了是吧？”
陆靳年应了一声，何止是看见了。
傅迟寒也不再跟他多说，掐断通话抬脚就往大厅里走。
现在大厅里已经了乱做一团，乔漾双手撑在二楼的楼梯扶手上，低着头看向楼下，视线里出现越来越多的重影。
楼底下，阮云希几乎是一直从二楼一直滚到了一楼，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围在她身边。
乔漾自己站在二楼，身影就显得越发地有些形单影只，傅珈羽绕过人群上了楼，直到站定在乔漾身边，她也没发现。
耳边乱嗡嗡的一片，一句清晰的话都听不见，乔漾单手扶着扶手，抬起另一只手轻遮在眉心的位置，脸上带着不太正常的热度。
傅珈羽轻轻推了她一下，乔漾的身子有些晃，最后还是被她扶着手才站稳脚。
“嫂子，你怎么了啊？”
傅珈羽的声音传进乔漾耳里，她还没听清，就是一阵接一阵的回音，她被傅珈羽扶着，双手捏了捏耳根的地方，再抬眼时才看见她有些模糊的身影。
她还有些意识，视线往楼下掠过，声音很低很轻：“我刚才好像把阮云希给推下去了......”
乔漾自己也不敢确定，按照道理来讲，她现在没什么力气，阮云希就算被她推一下，也不至于一直滚了二十几层的台阶。
傅珈羽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楼下的人群里，下面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
阮家千金出事，不出几分钟就会有医护人员过来。
有记者举着照像机已经对着这边闪了几下，乔漾视线虚虚地晃过去，似乎还看见了试图阻拦其他人拍照的苏心源。
傅珈羽陪着她在上面又站了几分钟，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传过来，很快便有人进来将阮云希抬上了车。
人群散开了些，空出一条路来，傅珈羽看下去，一眼看见阮云希的额头上渗出的血，已经沿着脸颊一直流到了下巴。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傅珈羽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双手撑住乔漾的胳膊，注意力一转回来，才发现她身上的温度已经有些高的烫人，被她扶着的胳膊也轻颤了几下。
“嫂子？”
傅珈羽抬手拍了拍乔漾的脸，乔漾紧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你是不是喝什么东西了？”
乔漾的眼皮发沉，脑袋里一片浆糊，直到楼下又渐渐恢复安静，她的耳边还充斥着各种杂音。
她晃了晃头，好半天脑海里才映出吴晟的那张脸，说出话时声音有些破碎：“吴...晟。”
傅珈羽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二楼的走廊里有一排排的长椅，傅珈羽扶着乔漾后退了几步坐上去，身子才觉得轻了一下。
楼下，阮太太看着女儿上了救护车，一起过来的医生没让她跟着过去，只叫了阮云希的小姨跟上了车。
她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冷静下来才将一把阴狠的目光射向楼上。
乔漾只有小半个身子还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刚要上楼去教训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就被身后的阮皓天给一把拽住。
“你干什么去？”
阮太太心里压着火气，就快因为压不住而爆发出来，她恨得咬牙切齿：“你女儿被人从二楼推下去，你现在要问我干什么去？”
阮皓天的脸色也不好，本来好好的晚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无论如何都不好收场。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比阮太太要沉得住气，他抬眼示意了一下，“你没看见珈羽再她旁边，你这么上去是想也把珈羽给教训了？”
阮太太又重新抬头看了眼，这才注意到乔漾靠着的傅珈羽，她留得尖长的小指指甲划过手心，留下一道重重的红印。
旁边，阮皓天突然推了她一下，“迟寒过来了，有什么事情问清楚再说。”
周围现在还处于一阵诡异的安静当中，即使心里都把今天脑补出几百部豪门恩怨的连续剧，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傅迟寒刚从偏门进来，陆靳年就立刻迎了上去，压低了声音在他跟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陆靳年离得近，能够清晰地看见傅迟寒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周身的气场仿佛也跟着凛冽起来。
又往前走了几步，傅迟寒才转头问了一句：“她人呢？”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陆靳年一下子不知道“她”指的是谁，只能一句话把两人都交代出来：“云希被送去医院了，乔漾...还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