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是的!摇曳的光影,从房间的一道低垂的帘幕后泛起飘忽不定的光影!
那不是幻觉!
她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捡起地上的古琴,眼睛迅速在屋中搜寻可以藏身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对开门木柜,对,就是那里!
她不假思索的迅速开门蜷缩进去。
刚把门关上,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她的心脏剧烈狂跳着!是谁?谁会在这幽暗的夜晚出现在这个房间?!
要知道这弃宫之中是禁止火烛的,那么这带着烛火的人会是谁呢?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怎会轻易进入这个房间?
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就像梦魇一般,几乎快要窒息。
透过两扇小门之间的缝隙,她看到一个男子手执一柄烛台出现在屋子中央。
起初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昏暗的光线下并不能看清楚。
男子踟蹰了半晌,竟然转身向木柜走来,而这一转身,已让梨花几乎要惊叫出来。
那个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梨花惊得脊背发凉,心口砰砰乱跳,难道他看出了柜中藏着人吗?
飘摇的灯影在男人的脸上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越来越近的距离让他的脸孔逐渐清晰。
她惊愕的发现……
走过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当今的皇帝,陈厚忠!
她紧紧抱着古琴,脊背冷汗涔涔,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陈厚忠并没有过来打开柜门,而只是将烛台放在了柜子上,然后转身向躺卧在地上的美人走去。
梨花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并没有发现柜中藏着一个人。
“碧沉,你怎么了?”陈厚忠俯下身子声音温柔。
碧沉?她的名字叫碧沉?
美人空洞的眼神仍然痴痴的望向窗外。
他将她扶起,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扶到椅子上坐下。
“你的手怎么了?”他吃惊的握着那沾满血污的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一直在自言自语般的关心着美人,女子却毫无反应。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替她将手掌包扎好。
摇曳的灯火照着黑暗中的两个人影,闪闪烁烁、若即若离,显得格外诡异神秘。
“你呀,为何到了如今,还要这般为难自己?若是当初听了朕的话,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碧沉,这么久没来看你,朕心中甚是愧疚,朕应当时时来看看你才是。”他用手抚摸着女子的乌黑长发。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陈厚忠轻轻吟唱道。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这是朕见到你第一眼的感觉,从来都觉得那些都是诗词歌赋中的溢美之词,却不想这天下竟然真的会有这般美丽的女子。从那一刻起,朕便认定了你,即便是用世间所有美妙的辞藻都不能形容你的美。朕发誓,一定要让你成为朕的女人!”
“可是,可是你却不愿多看朕一眼!你让朕好生失望啊……”
“朕为了你修建如此华丽的宫殿,把皇后的位置留给你,为了你遍寻天下名琴,朕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只愿你能多看朕一眼,可是,你,你却从来不曾将朕放在眼中……竟然愿意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都不愿做朕的女人,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的声音变得沉郁而沙哑,忽然用手捏住女子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那可怖的爬满伤痕的脸孔完完全全暴露在烛光之下。
“你,你看看,你自己把自己都作践成了什么样子?!就是失去艳绝的容貌都不肯就范,究竟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心性!究竟是什么?!”他开始变得恶狠狠,几乎能听到他牙关紧咬所发出的咯咯声响,“你可对得起朕对你的挚爱吗?对得起吗?!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让朕觉得恶心!”
他一把将美人推开,美人无力的再次瘫倒在地上。
“绕,梁……”美人忽然一顿一挫的发出声音,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你说什么?”陈厚忠俯下身子,抓住女人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死死盯视着她的眼睛。
“绕,梁……”美人并未回答他,仍然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双手开始不停的在空中挥舞,仿佛又开始抚琴一般。
“你说绕梁吗?”陈占忠认真的重复着。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开口:“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还是记得绕梁,朕担心那会牵出你不愿想起的前尘往事,便将宫中所有琴瑟都收缴起来,以为你会忘记,怎的今日却又想起了呢?”
他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轻轻的拉住她的手,仔细的端详着,“你看看你的手指,朕看了好生心痛,怎么都成了这个样子。朕知道你还是想抚琴的,可是又怕勾起你的伤心事,你这么作践自己又何苦呢?”
“是了是了,即使没有真的抚琴,你哪里会真的忘记呢?你曾经是如此精于琴艺,是朕的错,是朕的错……” 他喃喃自语着。
“求求你,求你放了夫君好不好?放他们走吧,放他们走……”美人忽然像清醒了一般,开始俯伏在地不住的叩首,没有几下额头上便显出血痕。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陈厚忠扶住她不住的安慰,“答应我,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好不好?”
美人哪里听的进去,又仿佛陷入了一阵疯癫的状态
“你呀你呀,就是永远都听不进别人的劝告,罢了罢了,朕先回去,过几日再来看你。”他叹了口气,放下美人快步走到小柜前取了烛台,匆匆向黑暗中走去,脚步声渐行渐远,不多时便没了动静。
梨花迅速从小柜中跳了出来,蹑手蹑脚的向帘幕处走去。
她将脸贴在帘幕上侧耳倾听,并没有任何动静,显然人已经走了。
掀起帘幕的一角向里面张望,黑黢黢一片,此刻没有火烛断然是看什么也看不真切。
白天的时候,她曾经注意过,幕帘后面其实是一间偏厅,说明陈厚忠是从此地过来的,那么厅内应该会有一个暗道,或者暗门之类。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依稀看到偏厅中景物安然,并没有什么异样,暗道会在哪里呢?这只能等待日后慢慢寻找了。
回头来看美人,她仍然俯伏在地,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眼眸泛起的泪光。
她一定是想起了伤心事,可是究竟想起了什么呢?
一个谜团接一个谜团让梨花陷入沉思。
直到将美人扶到卧室安顿好,她才收拾好古琴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