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戈壁寒风呼啸,冰冷的空气中充满肃杀气氛。经过一日准备,三十万畏兀尔老弱几乎没拿任何武器,手中只有藤框和藤条编织的土袋。许多步履蹒跚的老人,相互之间搀扶着慢慢向“甜水洼”战场接近。对于畏兀尔人老弱接近破奴军阵地,前线的破奴军官兵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看到这些畏兀尔老弱蹒跚的步履,让他们想起了自己家中的父母长辈,这也让他们有些不敢放手『射』击。
前线破奴军的表现被协统费金看在眼里,他内心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蒙古主将博尔济哈果然不是一个好应付的对手,好半天费金都没想好对应之法。费金手拿望远镜观察对面情形,数十万人密密麻麻遍布方圆数十里战场,看久了都会令人眼晕。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人移动缓慢,远没有青壮战兵灵活的身影更能吸引破奴军将士注意。
同在平台的炮队副千总何玉书发觉了协统费金的迟疑,他悄悄走到费金身边小声建议道:“费协统,伍绍和大医士今天清闲得很,要不请他上来给大家伙讲讲故事?”
何玉书的建议立刻得到费金的首肯,在提升己方军心士气上,他确实不如伍绍和。费金不是迂腐之人,他当即让何玉书去请伍绍和上来。其实伍绍和早就看到了战场上的情形,也想好了对策,他一上来嘴里就开始骂娘:“你们一帮傻蛋同情对面老弱是吧?他『奶』『奶』的!你们知道他们的祖先怎么对付咱们先人的吗?畏兀尔人先祖就是唐朝时回鹘人,他们乘安史之『乱』劫掠我东都洛阳,杀光了洛阳附近数百万汉人。我们张大帅每每给我们这些学生说到这个故事无不失声痛哭,他发下重誓要是对战畏兀尔人,必然将其灭族,让畏兀尔人流出的鲜血形成血海为先祖报仇雪恨!”
伍绍和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他朝费金看去,费金当即明白了伍绍和的意思。人家都把张大帅抬出来了,还整出个张大帅的毒誓,这后面下达命令的活儿,就必须由费金这个主将来讲。不管伍绍和讲的话是真是假,费金都必须顺着伍绍和的意思往下编。破奴军将士最服张大帅,特别是张大帅的命令更是无人敢违抗,伍绍和虽然只说张大帅发了毒誓,却没说这是张大帅的命令,这其中的差别不小,『乱』传主帅令按破奴军条例可是要掉脑袋,而张大帅发出的誓言就看你自己去怎么理解了。
费金还知道,如今万里草原上的任何人,包括破奴军死敌女真人以及大明朝廷,谁也不敢轻视张大帅的誓言。而且,张大帅对外族人手段历来非常残忍,他才不管你是老弱『妇』孺,只要他觉得这些外族人对破奴军控制地域有威胁,绝对会斩尽杀绝不留后患。费金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是张大帅喜欢的学生,一个个精明的跟猴似的,话语间条理清晰不留给外人半分把柄。
其实伍绍和大医士夸大了张大帅的原话,也偷换了许多历史概念,唐朝时回鹘人是受大唐朝廷雇佣平息安史之『乱』。当时大唐朝廷没钱给回鹘人,只能默许回鹘人劫掠洛阳附近城镇,不过杀了大唐百姓十余万人,劫掠财宝『妇』人无数,活生生把东都洛阳变成了人间地狱。费金从张大帅那里听过这道历史故事,他必须用数百年前的老皇历鼓舞士气。
“兄弟们!咱们大帅讲的话大家可都听明白了,张大帅号召我们为先祖报仇雪恨,今天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兄弟们,都听我号令……!有我无敌,杀敌立功!杀!”
“杀!杀!杀!”协统费金的将令得到阵地上所有将士高声应和。
破奴军将士非常淳朴,他们以前都是地道的普通种地百姓,是个没品级的小吏都能把他们欺负得没脾气。他们不管是做女真人的奴隶还是蒙古人的奴隶,都是忍气吞声的顺民,那时他们不断祈求上苍派个神仙解救他们。上天果然满足了他们的愿望,给他们派了个战神般的张大帅,把他们从奴役中解救出来,还把他们一家的身份从奴隶变成为奴隶主。张大帅让破奴军一大批老兵,过足了当人上人的瘾。
怪不得女真鞑子和蒙古鞑子这么喜欢抓奴隶,原来家里有人帮助干活还可以不给工钱,心情不好还能拿蒙古奴隶解气。打死了蒙古奴隶也没啥大不了,去破奴城民事衙门备案,让督察检查奴隶尸体罚钱后即可消籍。破奴军将士在想到当奴隶主的好处时,还想到了张大帅的心狠手辣,蒙古几大部族在白山前线得罪了张大帅,张大帅战后清算时他们这些老兵都是那时的亲历者。
那时的情形与今天战场情况颇有些类似,十多万蒙古青壮老弱『妇』孺一起被张大帅下令屠杀,他们这些老兵中有许多是那时手拿长矛刺杀『妇』孺的辅兵。老兵们多多少少都挨过长官棍棒教训,也有兄弟些精神崩溃遭到督战队现场斩杀,经历过这些洗礼以后,他们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战兵。因此,外围防线上的破奴军火铳兵不再有任何犹豫,他们开始向畏兀尔老弱进行精确击杀。
畏兀尔老人们面对破奴军『射』来的铅弹没有任何抵御武器,他们的身体就成为消耗破奴军弹『药』的活动沙土袋。许多被破奴军铅弹击伤的畏兀尔老人,拼尽全身最后一点气力,爬到壕沟边想把沟边土袋推下去。其最后结果是人和土袋一起滚下壕沟,成为一个人体沙袋。破奴军火铳『射』击层次分明,第二道防线几乎不开火,只是等到外围防线火铳『射』击多次后,需要清理残渣时才进行掩护『射』击。当外围防线恢复『射』击时,第二道防线的火铳『射』击立刻停止。
也就打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蜂拥而来的畏兀尔老弱们,在破奴军火铳『射』击下死伤无数。受伤或者死亡的畏兀尔人,喷涌的滚热鲜血令干燥的戈壁变得异常湿滑,无数的老人在红『色』冰面上摔倒后没能再次爬起。即便是滑到摔断胳膊摔断腿的畏兀尔老人们,也会忍受痛苦爬向破奴军阵前壕沟之中,那里将是他们一生中最后的归宿。只要他们死在那里,他们的后代才能存活下去,老人们的孙儿才能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
畏兀尔老人们用自己的死亡,换取了孙子们回到父母身边的权利。畏兀尔老人们的愿望是美好的,但在战场之上没有任何仁慈可言。破奴军将士们也得为自己的生存而战,他们也有妻儿,为了自己的妻儿破奴军将士对敌人从不会手软。可畏兀尔老弱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赴死的决心是如此强烈,破奴军能撕裂人体的火铳铅弹,被畏兀尔老弱所无视。
平台上指挥作战的协统费金,直到这时才嗅到博尔济哈阴谋的味道,尽管费金不知晓蒙古人是怎么驱赶畏兀尔老人们来送死,可费金知道破奴军外围防线上的弹『药』消耗在一步步加大。破奴军外围防线的火铳兵,不可能做到每次『射』击都能『射』杀一个畏兀尔老人,那些打在逐步堆高尸墙上的红『色』血花,预示着前线破奴军火铳『射』击的精度在降低。
随着畏兀尔老人死亡尸体的增多,一道围绕整个破奴军外围防线二丈多高的尸墙,渐渐高过外围防线破奴军火铳兵视线。此时,发现这个战机的蒙古博尔济哈汗立刻下令三万多弓箭手,从四个方向上混入畏兀尔两人填埋壕沟的行列,他期待弓箭手加大破奴军的伤亡。此时,破奴军外围壕沟几乎被畏兀尔老弱尸体和苟延残喘的伤员填埋了一半,二丈多高的尸体血墙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博尔济哈汗调动弓箭手的举动,同样被他的对手破奴军协统费金看在眼里,费金没有急于下达命令,他要先看看这数万弓箭手是怎样布阵后,再决定破奴军战法。这次博尔济哈认为攻破破奴军外围阵地的条件已经成熟,他必须用密集的弓箭阵型对破奴军造成身体和心灵上的压力,用最短的时间突破破奴军外围防线,然后向破奴军纵深突破。
当费金看到蒙古联军弓箭在二里外列阵,作为一个多次上过战场的老兵,费金就预感到蒙古联军将要使用密集阵法杀伤破奴军。既然蒙古弓箭手采用密集阵型,那么破奴军炮队就活儿干了。早就等待不耐烦的何玉书,在接到费金的命令后决定再次使用高爆*,彻底击垮蒙古联军战兵的士气。何玉书非常了解蒙古弓箭抛『射』的最远距离,因而也能推断出蒙古人聚兵结阵的大致区域,有了这个判断,破奴军炮队也就能提前推测到弩炮『射』击的角度。
别小看这一点点时间,这将会关系到战役中谁占主动的关键问题。在使用高爆*上,何玉书还是留了一点储备,他想把最后三箱*留到最危急的时刻再使用。照例,炮队副千总何玉书下令,*引线剪短一寸半。何玉书预计蒙古联军弓箭手会在新形成的尸体血墙后方十来丈的地方列阵,也只有在这个距离才能给予破奴军最大杀伤。何玉书预测的一点都没错,蒙古联军的弓箭手分成了数十个入阵队伍,从各个方向上快速冲进自己的阵位上,他们这一路上把步履蹒跚的老人挤倒一片,如同一艘艘帆船划过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