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奴军主帅张平安不顾体面放声痛哭,很自然引起了与会众人们注意。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中央集群两个滚刀肉都统领张黎和胡明,他们俩常年在张平安身边混,非常熟悉张老大喜怒哀乐。张平安属于感情极为丰富之人,其个『性』更是决绝中不愿妥协,他要是嚎啕大哭一般皆可归结为猫哭耗子。今天张平安两次痛哭,前面一次是他确实心痛儿子张尚德不顾及父子之情,而后面这场痛哭其中就含有别的意味。张黎和胡明从没见过张老大哭个不停,很有可能是张平安遇到了不可预知的危险。坐在一个桌子上的两人再次用疑『惑』地目光对视,随后他们巡视起整个大厅。
也就在张黎和胡明反应过来的同时,破奴军两个谍报高手许义安、曲国政几乎前后也回过味来。他们用警惕的眼光左右扫视,想要发现张大帅预感的威胁。很快,侦缉处都统领许义安最先发觉出异常,大堂中唯一能对张老大产生威胁的只有站立在张尚德前面的都统领鲁得银。别看鲁得银双臂抱胸神态轻松,他缴获张尚德使用过的手铳似乎在有意无意间上下晃动着对准张平安。即便是这几人发现了鲁得银具有威胁张大帅生命的重大嫌疑,还是不敢马上采取措施。张尚德是个使用手铳门外汉,他们不言语是怕刺激张尚德以至手铳走火。鲁得银不单是玩手铳的老手,更是有着多年实战经验的战将。
鲁得银离张老大比张尚德还近,大家都看到双臂抱胸的鲁得银其实是左手臂弯为支撑,右手可以长时间地控制手铳不发抖。大家都是使用武器的老手,很自然清楚鲁得银这样做预示着什么。只是鲁得银毕竟不同于张尚德,尽管他是跟随张大帅最早的兄弟,却不被近卫中后入金狼营的孩儿兵所熟知。鲁得银在破奴军早期是张大帅最为信任的兄弟,他也因此在破奴军很多关键地方担任重要职位。也正是鲁得银有多地方任职的经历,他在破奴军和破奴城宣慰使司民事衙门里都有着广泛人脉。然而,破奴军中最新成长出来的战将们,他们大都不卖鲁得银面子,这些将领眼中只有他们的统帅张平安。
正是基于这些原因,猜到内情的几个人才分外担心。正堂之上鲁得银以特有优势占据主动,他说的话分量也格外地重:“大帅,今天尚德这个主人当的有些失德,这孩子跟一帮长辈敬酒为不时礼数多喝了几杯,做出了在众人面前玩手铳这等傻事。尚德为人职下清楚,要不是酒喝多了根本就不会去碰任何武器,看在尚德这么多年第一次犯错的份上略施薄惩可否?”
鲁得银话音刚落,宴会厅内大多数人几乎全都反应过来今天绝对要出大事。张平安是什么脾气谁人不知,张尚德今天所犯之事哪有鲁得银说得这般轻松,说张尚德谋逆都不为过鲁得银轻松语气中含有调侃,摆明了他今天所图绝不是给张尚德求情这么简单。鲁得银这话同样震惊了张平安,他从痛哭中立马收声一丝阴狠地眼神刺向鲁得银双眼。张平安变脸历来极快,他用哭声吸引大伙目的已经达到,该正面应对来自鲁得银的威胁。张平安内心深感羞愧,他一生算计对手无数,万万没想到被最亲近的人给算计了。让张平安感到恐惧的是,能将他引入圈套之人自然不是俗人。更令张平安感到揪心的是,鲁得银身后布局之人心思缜密,张尚德宴客破奴军将领们由于有近卫保护,大多数人都没有带武器和穿盔甲,这些战将想自保也是不易。
今天张尚德请客,破奴军中主要将领和破奴城宣慰使司民事衙门官员大部分都在场,要是鲁得银和张尚德联手埋伏兵甲扣押或者杀死这屋里的人,破奴军控制地域将陷入群龙无首混『乱』境地。鲁得银杀了他张平安一人,是不能达到拥立张尚德的目的。毕竟张尚武还在破奴城只要这些将领回去领兵反戈一击,张尚德和鲁得银那点人马根本无法抵挡中央集群十几万大军。鲁得银是不敢轻易杀掉破奴军其他将领,要是鲁得银这样做会失去战象营将士们的信任,鲁得银是驾驭不了其他战兵营绝大多数军官。想到这里,张平安似乎发现了鲁得银布置中一个不起眼的失误,那就是鲁得银对人心上的把握。
也就在短短的一瞬间,狡猾的张平安就推测到给鲁得银出主意的人,一定在破奴城宣慰使司待的时间不长。于是,张平安镇定下来,他得想办法把破奴军老兄弟们给救出去,还得把他下一步打算暗示出来。虽然张平安还没有思考周全,他面部表情回归沉稳,正『色』向鲁得银说道:“呵!呵!得银果然长大了,这番布置算计精准,平安佩服之至且甘拜下风,看来你为今天这一出也费了不少心思。”
说到这儿,张平安停顿了一下,他用手在空中划了一圈接着说道:“这屋里的人可都是与你在战场多年一起拼杀过的兄弟们,他们平日里与你没有冤仇,有的全是兄弟情义。给你讲民族大义显然是空话,看在往日多年情分上,老哥肯求你放过这些兄弟如何?有我在里为质你还怕个逑!”
张平安粗糙且大义凛然地话语炸蒙了正堂内所有人,大厅里所有人马上明白了张平安言语中潜在含义,这下整个大厅顿时炸了锅,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天图谋造反之人居然是老兄弟鲁得银。在大堂中最感羞愧的是侦缉处都统领许义安和情报处都统领曲国政,这些年他们将监视的重点放在了武天兴身上,却忽视了鲁得银这个最不应该造反的人。修建张尚德府邸是由帅府督建,修院子的银子也是由帅府所出,张尚德大院内应该没有暗道之类的机关。张尚德护卫也是由帅府督察衙门派遣,而且是半年一轮换张尚德是没有时间和机会完全收买这些对张大帅忠诚度极高的亲卫。
特别是最近一次轮换是在一个月之前,这些护卫多从征夷行营军官中选派,他们在对倭国作战中战功卓着,来亲卫营待上一年即可高升自然不会轻易『乱』站队。更何况张大帅能给予这些亲卫们的赏赐张尚德也不一定给的了,没有了张大帅这个靠山,张尚德空无的许诺是不能打动这些忠诚的卫士们。相近的两个谍报头子迅速用眼神交流,他们大致都猜到鲁得银的这次算计。鲁得银在保护严密的宴会上发难,最大且最有效的筹码就是张大帅,只要控制了破奴军统帅张平安其他人当然不敢异动。这时,钱明荣另一个师弟近卫营副协统普南风,从大厅西面慢慢向主桌前靠近,有了这个帮手上前钱明荣做好了徒手抓捕鲁得银的准备。
“大帅,职下一心为公早就把个人身死置之度外,既然大帅把职下定『性』为谋逆,职下也不会为自己辩解。这些年来大帅不顾民力休养一味征伐,破奴城早已民怨沸腾,尚德虽然年轻却是仁厚之人。由尚德主持军民事物绝对能重拾民心,待破奴军休养数年再马踏辽东消灭建奴。大帅连年征战身体疲劳,可就此颐养身心,为破奴军今后开疆扩土指点『迷』津。职下恳请大帅以百姓安平计,交出信印昭告各处!”鲁得银算是图穷匕见,提出了他对张平安提出了条件。这个条件是张平安把软禁为条件,把手中一切权力移交给张尚德。可张平安不这么认为,让他失去权利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张平安就此还意识到为鲁得银出主意的人看样子确实不熟悉破奴军内部派系。
“嘿…嘿…嘿!得银这话听着顺耳,说老子是不顾惜民力连年征战,老百姓们缺少休养是个不争事实。尚德这孩子是学了几天民事杂物,就能比总理陈良和副总理龙涛手段高明?退一步讲,尚德就算有陈总理他们辅佐,没有老子不要脸满天下去挣钱民事衙门连一年都熬不过去。告诉你鲁得银,你说这么多无外乎是『逼』老子放权,别跟老子扯上百姓说事儿,逑!今天你就是把老子杀了你们谋逆也不可能成事!修建尚德府衙可是有三个衙门上百双眼睛日夜盯着呢,你在这里面能玩出狗屁明堂。护卫这里近卫上千人,你杀了我能逃得出去?武天兴那个怂人手下突厥奴隶兵,能打过我破奴军中央集群十余万大军?得银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我做事的手段?你布置时考虑过征夷行营十余万大军没有?”
彻底想明白的张平安也已将身死抛之脑后,他今天要是一味软弱退让,很有可能造成更多隐患。破奴军摇摆不定的势力,如卢象升之流很有可能在这次后有样学样,破奴军可经历不起再次内『乱』。张平安这次也是玩命赌一把,他要用自己生命为赌注,彻底消除破奴城宣慰使司地域内的反叛势力。张平安这把赌注不小,结果把身边儿子张尚仁吓得不知所措,张尚仁就在张平安话语停歇间隙保住张平安失声痛哭。也就是张尚仁看似惊慌失措的表现,却让破奴军主帅张平安从黎明前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