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无语黄昏
已是黄昏，天气有点冷。
在花儿酒楼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坐着一个人，他显得非常悠闲。
能在屋子里如此悠闲的人，当然只能是花儿酒楼的大红掌柜子王风军。
铁剑阿仝看着王风军的手。
这双手不但能拿着金剪子修剪葡萄，而且还能杀人。
能杀人的人脸上并没有写着‘恶人’两个字，甚至有时候还能带着善意的微笑。
屋子里确实很暖和，一张陈旧的八仙桌子放在房间的中央，桌子上放着一只铁盘子，还有一坛酒。
酒是古城最烈的烧刀子，肉是一只已煮熟的羊头，就盛在盘子里。
锋利的小刀拿在王风军的手中，他小心地从羊头上割下一块肉，放在料碗里蘸酱，然后才放到嘴里。
铁剑阿仝没有坐，他站在桌子的正前方。
肉在王风军的嘴里咀嚼了很久，他才咽了下去，随手端起已倒好的酒，又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没有抬头去看阿仝，王风军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山羊这东西很奇怪，自小就喜欢用脑袋去打架，总想着用脑袋取胜。”
铁剑阿仝听着。
王风军继续道：“我很喜欢能打架的山羊头，在清水中煮熟，然后用蒜末、大葱配置一点料，味道很是入口。”
将铁剑靠在肩上，阿仝道：“应该先放点辣椒面，这样味道会变得更好。”
王风军停住了手里的小刀，愣了一下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主意一定很不错。”
铁剑阿仝不解道：“难道你一直这么吃得？你可是花儿酒楼的大掌柜。”
王风军笑了一下道：“你可听说过大掌柜子就要必须是个大厨子？”
铁剑阿仝无法回答，因为能做大掌柜的人，不一定非要是个大厨子。
可一个大掌柜却不懂得怎么吃，反而让他不相信了。
王风军似乎又不相信了，他把一块羊头肉削了下来，扎在小刀上，仔细地端详着，道：“难道一个人吃山羊头的时候，非得要一些辣椒面吗？”
铁剑阿仝无奈道：“当然可以不放的，不过至少应该放点盐巴，才能入味。”
王风军像是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句话，他忽然站了起来，盯着阿仝道：“竟然还要放点咸盐？这么残忍的事情你都能做的出来？”
铁剑阿仝心里一怔，难道这个大掌柜子吃的时候，竟然连咸盐都不放？
而且这也是吃肉最简单的配料。
王风军离开了桌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他的头不停晃动。
终于停下来，道：“这么残忍的事情我根本做不出来。”
吃个肉，放点咸盐也是残忍？阿仝无语。
王风军认真看着阿仝，许久道：“你可听说过一句话话？”
阿仝只能开口问道：“什么话？”
王风军道：“伤口上撒盐，这不是君子能做的事。”
阿仝无奈道：“难道你吃它的肉，就不算是残忍，也是君子所为？”
王风军认真道：“它活着就是准备让人吃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铁剑阿仝无法反驳。
王风军又道：“吃它的肉是天经地义，可你竟然在它死去的刀口上撒盐，你的想法实在是太残忍了。”
吃肉是天经地义，而用盐巴竟然就是残忍，鬼都不相信的道理，让阿仝怀疑自己的眼睛。
用不相信的眼神，阿仝看着王风军，仿佛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一样。
这个人的思维简直无法理解。
于是他突然有了一种想离开的打算，而且准备告诉自己所有认识的人，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的朋友。
只是刚刚转过身子，王风军的声音又响起，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放辣椒面？”
背对着王风军，阿仝叹息了一声道：“你肯定有着充足的理由。”
王风军伸出手走过来，拍了拍阿仝的肩膀道：“其实我这个人有个不好的习惯。”
铁剑阿仝听着。
王风军也叹了一口气，道：“因为辣椒面是红色的，我这个人最讨厌红色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铁剑阿仝也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这个习惯确实不好，它会耽误你做一些事情。”
王风军道：“除了影响我吃肉，还会耽误做什么事？”
铁剑阿仝道：“杀人！”
王风军笑了，大笑。
等到笑声停止的时候，他回到了八仙大桌旁，依旧坐到了自己刚刚离开的椅子上。
手里再次拿起小刀，认真剔下了一块肉。
看着手里的人，他道：“这是你来找我的理由？”
铁剑阿仝走到了门口，可他没有打开门，站着道：“你杀顾老二只是为了灭口，他去见的人其实我已猜出是谁了。”
王风军把肉放进了嘴里，嘴动着，没有说话。
顿了顿气，阿仝道：“若是没有猜错，烟花巷里住的女人应该是欢喜仙子。”
肉在王风军的嘴里停动了一下。
铁剑阿仝忽然很伤悲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杀碧玉山庄的人也是你们。”
肉吃完咽了下去，可王风军没有回答阿仝的话。
长街开始昏暗，寒冷让街道上空无一人。
铁剑阿仝独自走在街道上，冷风没有让他感到寒冷。
这两年来，自己始终活在一个被欺骗的世界中。
朋友，什么是朋友？朋友难道就是用来被欺骗的？
这个世界上有着一种人，天生就喜欢相信朋友。
可任何一位朋友都不愿意看到，自己最相信的人背叛自己。
寒冷的风没有让阿仝感到心凉，但一种无奈却瞬间让他感到了心寒。
他根本不想去问，心中也不愿去。
他心中很明白，只要自己开口，王风军一定有着无数个理由可以来回答。
可此刻，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让阿仝可以相信。
毕竟刘芳菲的话已是事实。
顾老二自己也完全有能力制服他，可惜他死在了王风军的剪刀下。
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目标。
铁剑阿仝任由自己的脚在走路。
等到眼前的大红灯笼映入眼睛的时候，阿仝发现自己竟然再次来到了烟花巷。
没有任何人理解自己的时候，一个刚刚见过面的人，也许都会变成自己的朋友。
至少这种朋友可以听自己说话。
此刻阿仝很想找一个不是朋友的人说说话，至少他们没有让自己的心发出过热情。
没有去看门口的灯笼，阿仝直接推门走进了院子。
长得像红色大公鸡女人并不在院子里，房顶的烟囱里冒着烟。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一间屋子里飘了出来，这是炒菜发出的油香味。
走到门口，门半掩着。
阿仝从门缝里看到了女人，她正忙乎着，根本没有注意走进来的阿仝。
一种家的感觉突然出现在了阿仝的心头。
家是一个男人的归宿，有家的男人，只有在回到家的那一刻，心中才会出现一种幸福感。
女人像是听到了声音，她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阿仝。
可女人没有露出一点惊奇，很自然地笑了笑，仿佛她已晓得阿仝会来到这里。
此刻，这个女人并没有穿着红色的衣衫，也没有戴着大红花。
平淡的外貌在阿仝的眼睛里，忽然感觉女人并不丑陋。
女人淡淡一笑道：“用爷给的银子，买了点肉，你饿吗？”
铁剑阿仝点了点头，他突然感觉自己确实饿了。
女人道：“若不嫌弃，爷可以进来吃点。”
走进屋子，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
坐在了房间里的桌子旁，阿仝看到桌子很破旧，但是桌子擦洗的非常干净，一尘不染。
桌子上已烧好了一道菜，这是辣椒炒肉。
碗里盛着粥，发出了小米淡淡的清香。
女人很快又盛好了一碗粥，来到了桌子前，道：“爷，我这里只有粥，您的银子买了点肉。”
铁剑阿仝客气地点了点头，道：“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
女子道：“爷的名字？”
铁剑阿仝道：“阿仝，因为我的剑是一把铁剑，朋友们都喜欢叫我铁剑阿仝。”
女人迟疑着点了点头，她也坐了下来。
粥很烫，阿仝小心端了起来喝了一口。
一股暖流从喉咙落到了胃中，把本来变得很冷的心又暖和了过来。
女人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直直看着铁剑阿仝，因为阿仝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能够生活在这里的女人，对男人不会陌生，她们每一天都会遇到陌生的男人，没有任何的惊讶对她们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过客。
瞧着女人看着自己，铁剑阿仝笑了笑，道：“你怎么不吃？”
女人瞧着阿仝，道：“您不嫌弃我做的粥？”
铁剑阿仝笑着道：“为什么要嫌弃？”
女人迟疑着道：“我是做这个的女人，没有客人的时候，我就会自己做点饭菜。”
铁剑阿仝点了点头。
女人又道：“您给的银子很多，我好久都没有吃到肉了，所以……”
犹豫着女人没有把话说完。
铁剑阿仝笑道：“所以你想犒劳一下自己。”
女人的脸红了起来。
忽然女人道：“爷，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阿仝微微一笑道：“因为我也喜欢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