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仲子一听,笑了笑道:“殿下,此明知故问了,活路自然是投降我大汉了。否则我为何会在此处?”
这机锋打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若非大汉知晓左贤王这边有投降的意思,又岂能派密使前来商讨投降之事?
现在樊仲子想着既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便再没有必要试探了,不如赤裸裸的将利益摆在桌面之上的好。
果然,左贤王听此,也不再装腔作势,坐直身体开始和樊仲子商讨起来,赤裸裸的说道:“若我投降大汉。大汉当何以待我?”
这时候,谁能不透底,在谈判桌讨价还价的时候就能占据一些优势,樊仲子如此精明之人岂能不知,他并未直接回答左贤王的话,而是反问一句道:“殿下所求是何?”
左贤王一听,沉思起来,叹息说道:“我为匈奴左贤王,若降了大汉,地位多少当升一些才是。”
樊仲子听到这话,脑袋一转,当即便想到了,这左贤王的底线恐怕便是要保持目前的权势地位,甚至有可能更低。
如此,樊仲子心中便有数了,当即呵呵笑着说道:“殿下可知,殿下非但是降了我大汉,更是保了自己的性命?
我未曾听闻买命非但不花钱,反倒是还赚钱的。”
一句话,令左贤王笑吟吟的脸上直接拉下来了,沉默许久左贤王并未说话。
樊仲子,见此,知道打了一巴掌,也得赶紧给个红枣。
当即樊仲子呵呵笑着说道:“殿下,外臣是失言了。不知殿下所言地位升一些是明面地位升一些,还是明面地位未升,甚至可能还降了,但实际情况却是暗地里地位实际提升了呢?”
左贤王心中一动:“什么叫明面地位提升,什么叫实际地位提升?”
樊仲子言道:“所谓明面地位提升,便是若你归降,我大汉灭单于庭,我定然劝服陛下封你为单于。但匈奴军政之权,我大汉定然要插手了,匈奴重要事情之决策权力不在殿下处,而当在我大汉皇帝。
所谓实际地位提升乃是,我大汉灭单于庭,你若归降,我大汉便昭告天下,匈奴已灭,殿下受我大汉之封为诸侯王,地位在大汉皇帝之下,除在国中驻少量兵马、国相由大汉皇帝选派外,一切军政大权皆由殿下掌控,最高决策当由殿下所做,不过是受大汉分封罢了。
殿下以为二者谁较为合适?”
此时,樊仲子就给左贤王设下语言陷阱了,将左贤王的选择锚定在以上两种选择之中,令其“二选一”。
然而,左贤王也是掌握数十万人的枭雄,这等语言陷阱他虽然受影响,但定然不会完全被限制住,当即反问道:“二者不可兼得?”
樊仲子摇摇头:“二者不可兼得。”
然而,虽然没有被完全限制,但终究被樊仲子锚定的两个选项给影响到了。
左贤王陷入了沉思,竟然真的开始权衡两种选择到底哪种合适。
樊仲子看左贤王在思索,也并未打扰。
无论何种选择,对大汉来说都是赚的,若选择为单于,日后单于为大汉所封,虽兄弟之国,但大汉为兄,单于为弟,却兄控制弟之军政大权,日积月累,便要融为一体了。
若选择为诸侯王,便是父子之国了。正所谓师出有名,如此一来,宗主国拿捏诸侯国那不是手拿把掐么?(当然,前提是大汉为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度的国家。)
如此一来,要比之前,刘进给的那谈判底线高多了。
正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当惯了匈奴部落联盟首领的左贤王自然更想自己做主,当即叹息一声道:“我愿当个名副其实的诸侯王。”
“呵呵,殿下英明。”樊仲子笑着说道,“如此,望殿下给外臣些许证据,以便臣回大汉复命。”
左贤王点点头,开口说道:“使者且稍等。”
说完,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在牛皮上写着什么,待写完,左贤王盖上自己大印。
待盖印完毕,左贤王又检查了一遍,此方才递给樊仲子。
其上不过是“左贤王愿意谒见天子,愿入朝见,为大汉之臣。”云云。
此谒见之上书。
显然,左贤王对大汉的礼制极为熟悉的,不仅仅写的是汉字,而且其礼制规格也合乎礼节。
樊仲子不禁诧异,对左贤王颇为高看一眼。
待樊仲子将上面内容看完,他小心翼翼的将牛皮放入怀中拱手对左贤王行礼道:“如此便粗定了,详细情况我大汉当派遣使者前来与左贤王交涉。”
左贤王点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但正事已经办完了,樊仲子着急回去复命,便提出告辞。
左贤王亲自将其送至帐外,众人尽皆诧异,纷纷觉得没想到那宝刀竟然如此得左贤王喜爱,竟然亲送送刀之人出门。
有不少脑袋活泛的已经开始动小心思了。
当然这些都与樊仲子无关,他与左贤王告别,便开始催促已经差不多将货物交易完的商队赶紧回去,生怕中间再出现什么变故。
而刘进这边也开始谋划新一轮的朝堂人员变更了。
这一日朝议后,刘进令丞相桑弘羊留了下来。
丞相桑弘羊倒也是不觉得意外,毕竟丞相乃外朝之长,皇帝诏丞相单独议事也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待朝臣都散去,刘进对丞相桑弘羊道:“丞相,朕今日不谈政事,咱们边走边聊交心一番。”
桑弘羊听此,心中咯噔一声,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然而刘进走在前面,自然没有看到桑弘羊担惊受怕的神情。
他开口问道:“丞相三公之位已经多久了?”
桑弘羊一听,开始盘算起来道:“昔日孝武皇帝崩,蒙先帝赏识,迁臣为御史大夫,后又蒙陛下赏识,迁臣为丞相,如今已经有八年有余。”
“八年!”刘进叹息一声,“此八年,丞相劳心劳力,辅佐先帝及我,乃肱股之臣啊。”
“臣不敢当。”桑弘羊赶紧躬身拜下。
然接下来的一问,却吓的桑弘羊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