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朝,人们将白于山下面与西面的断断续续的崇山群岭也称为西横山,包括兜岭、杀牛岭等山脉。实际自归德川起,这些山脉已经开始变得零碎,多数更不属于白于山山系。
当然,不是说余下的就是平川了,还是山,山连着山,不过这些山不是特高大,有很多的山就象环州的那些山峁那样,虽然比庆州境内大多数山峁高大,然而比起真正的横山白于山,它们相对在矮小得多。
由洪德寨开始,往北就是归德川、虾蟆岭、骆驼会、双堆峰,然后就是盐州,但这条道直到双堆峰才变成真正的山路,余下的都是平川大道,比较平坦。不但平坦,而且低洼,特别是中间的桨水谷,一到雨季来临,往往归德河的水便会漫延上来,造成道路泥泞一片。
这个地形也意味着就象当年大非川那样,是一片水草丰美的好场所,易牧,不过最大的弊病就是难以防守。
因此虾蟆岭上的这个虾蟆寨极其重要。
如果将它丢失,宋军可以再建几个寨子,与东边横山诸寨相连,那么以后就可以从四个方向对盐州产生威胁(金汤城路、白豹城路、通塞川路、归德川路),而且它还严重地威胁着灵武大道。
如果可能,自虾蟆岭发兵向西,渭州再发兵向南,萧川以东会全部丢失给宋人。
并且因为这种地形,西夏刻意将它作为与宋朝缘边地区的一个重要的交易互市,这一条也十分重要,西夏除了牲畜皮毛外,余下的几乎什么都缺,布帛、茶叶、金银铜铁、日用百货。甚至粮食。
宋朝离开西夏能得活,所以动不动就关闭两大互市。
但西夏离开宋朝就无法得活,因此于边境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互市。
所以虾蟆寨不仅是一个重要的军事堡塞。也是一个重要的商业城镇。
在这种情况下,西夏将士虽很是害怕宋军。但一个个仍在顽强奋战着。
不过打着打着,西夏有许多人产生了疑惑,这支似乎由多数蕃人组成的攻城宋军手中是有一些攻城器械,连正规的云梯也搬了过来。
但总让人感觉到象是一支真正的杂牌军,非是传说中那个夜魔率领的妖异军队。从铠甲上也能看出来,这支宋军几乎连一副象样的铠甲都没有,因此这次攻城,就好象宋朝让这些人前来送死一般。
不过寨中的夏军也不敢怠慢。因为宋人在南方四十里处,正在建设一个高大坚固的归德堡,筑堡的就是西夏战俘。因此在堡前驻扎着数千宋朝官兵,不仅是监督这些战俘,也是监督自己这支西夏军队。
那支宋军似乎象是正规的官兵。
难道是宋人的诡计,败成这样了,整个西夏人都害怕了。
双方一攻一守,打到傍晚,那数千宋军困倦地退下。
慕容羌子带着一大群能说得上话的羌人,找到了种谊。说道:“种将军,虾蟆寨易守难攻,我们攻了两天。死了无数丁壮,实在攻不下来。”
“一个小寨子,都攻不下来,还想谋反?”种谊讥讽道。
“种将军,我们没有谋反,不相信你可以问一问你大哥。”
“平时桀骜不驯,又不听官府调动,岂不是谋反?”
“我们错了,真的知错了。”另一人说道,王巨下令。让他们按照汉人征税,补交十年税赋。交税。对于蕃人来说,简直是天书异谭,那么这十年得交多少税啊。
然后胥吏替他们粗粗计算一下,一个个吓坏了,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原来那些汉人这些年交了那么多税。
但让他们补交十年的税,哪能交得起?
所以又找到种古求情,大种是一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一旦发火那会比一般人还要固执,因此他先与庞籍,后与范纯仁都较了劲,当然下场皆很惨。
这些诸多熟生蕃叛乱,也将种古激怒了,因此不客气地按照王巨吩咐,说,放过你们也可以,但你们必须十丁抽七丁,前去攻打虾蟆寨,什么时候攻下来什么时候结束。攻不下来,就得一直攻,否则就得补完这十年税赋,若不补完,就等着大军来惩罚吧。
这些羌户无奈,只好回去抽调丁壮。
也许他们以为西夏败得很惨,仅是攻打一个寨子,应当不难。
最少比面对几万即将到来的宋朝官员强。
这一战将西夏人杀怕了,也将他们杀怕了。
原来宋朝官兵这么凶哪。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很傻,集结后厚着脸皮向种古讨要了一些攻城器械,种古也没有为难。若是一点攻城器械都没有,攻一万年,这个虾蟆寨也休想攻下。
然后几千羌丁带着攻城器械浩浩荡荡冲向虾蟆岭,越早攻下来,意味着越早休息回家。
不仅如此,因为他们在前面不光彩的表现,官府也没有让他们参与到运盐行列,这也不是乱运的,那岂不是乱了套?各村各寨的百姓由各村寨里正、耆长,或者蕃兵与强人的都头率领,统一登记入册,方可参与运盐。然后再由这些里正、耆长与都头,协助官兵指挥调度。
这也是在抢钱哪。
所以越早攻下来,就能越早加入这个抢钱行列。
然而这一攻,不是那么一回事,两天下来,伤亡惨重,因此一个个来找种谊求情。
“没有人强迫你们进攻,不攻也没有关系,你们还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
“那两条道路?”
“一条,你们不是亲近西夏吗,西夏人就在你们面前,可以向他们投降,没人阻拦你们。”
现在投降西夏?一个个整听傻了眼,况且后面家人怎么办啦?
“一条,你们可以回家。也没有人阻拦你们。”
“那回家后要不要补税?”
“怕死了,就得乖乖补税,不交税。不纳役,国家欠你们哪?”
那还说什么。还是回去商议如何攻寨吧。
结果连攻了两天,数千蕃人整伤亡了近半,还是没有攻下来,有的部族族长看到族中的丁壮倒下那么多,都在寨前号淘大哭了。于是一个个又找到种谊,这一回态度更可怜,有的往地下一趴,不停地磕头。磕得额首都流血了,还有的人不停地掌自己的耳瓜子。
种谊这才同意了他们的哀请,非是产生慈怜心,而是时间拖久了,会有不妙的情况发生,最少会让西夏产生误判。
于是种谊亲率三军,推出各种虎踞炮,甚至放出气球,种谊亲自登上吊蓝,一边观察一边指挥。
本来看到真正的宋朝官兵来了。夏军沮丧,再加上这些新奇玩意,各种大霹雳弹不停地在种谊指挥下。飞射到人群中爆炸,寨中两千余名夏军一轰而散,一个个丢下寨子逃跑了。
仁多零丁风尘朴朴地从河西返回,听闻虾蟆寨有警,梁氏又让他率领一部兵马,驰援虾蟆寨,但等他到来时,虾蟆寨早就被攻破,化为一团灰烬。
至于宋朝官兵。则在种谊的率领下,已在归德河畔结栅严阵以待。
但仁多零丁不敢发起攻击。尽管宋军的后面只是一座没有筑好的归德堡,而且筑堡的全部是西夏战俘。
一是他怀疑是王巨用诡计。
二是嵬名科荣已经去了宋朝京城。一旦自己兴兵,会造成不可估料的后果。
三是他的手下从环州打到河西,三军劳累,面对着环庆路的这支宋军,也不可能将三军再次动员成一支哀军了。
可他有点儿不大明白王巨这么做的用意。
明明已经攻下虾蟆寨,为何将它催毁,又放弃了。要知道虾蟆寨的地理位置之佳,远胜过正在筑建的那个新堡。
于是他越想越怀疑,其实还真让他想到了真相上,王巨有意迷惑西夏人,好拖延时间,以便最大限度地将所有堡砦筑建起来,运回更多的青盐。
可他想到这上面,又不相信了,因为这时许多堡砦快修建得差不多,至于运盐,就算拖上一个月时间,能运走多少盐,这些盐利对于西夏人来说,十分珍贵,但对于财大气粗的宋朝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况且那么多将士驻于前线,当真不消耗粮草?
为了这点盐利冒险太过不值。
但他就没有往深处想,王巨一直就没有打算现在就灭掉西夏,而是在灭夏之前,想办法最大限度拼掉西夏的血值,这个血值包括三军的伤亡,以及西夏那点可怜的经济,并且王巨已经在暗中着手了。
仁多零丁在军事上还可以,但在经济上却是不行的。
因此思前想后,他想出一个结论,以为王巨这样做的用意乃是有意激怒西夏,王巨可能得到朝廷的诏令,不准他再出兵,然而若是西夏反攻,王巨便找到出兵的理由。
仁多零丁哪里想到,宋朝国库也没钱了,剩下来的一点钱还要当本钱放青苗贷呢。
所以才有了这次莫明其妙的用兵,并且只有少量兵马,立于归德河畔,堡砦未缮,后面又是翘首期盼的西夏战俘,自己兵力诸多,那么自己会不会出兵?只要自己一出兵,正中了王巨的下怀。
然后他一边派人重新修建虾蟆寨,一边将自己的想法写了奏章,递向兴庆府。
最好不要动,等嵬名科荣回来再说,这个时间不会很长。
但也不是仁多零丁懦弱,打到这份上,西夏三军损失惨重,经济损失更惨重。一旦战争重新爆发,胜百姓也更苦之,若是再败,那不是百姓苦之,而是会引起一系列糟糕的后果,包括议和失败,西夏轻则政局不稳,重则甚至会灭亡。
而且现在王巨手中的兵力虽少,但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况且现在西夏又能集结多少兵马,还能集结三十万兵马一决胜负么?
梁氏看到信后,觉得很憋闷,不过终是采纳了。
…………
“子安,西夏那边似乎并没有打算用兵,一些皇室也屡屡上书,请梁氏遵从李元昊临终旨意,与我朝修好,不得再穷兵黜武了,否则西夏将有亡国之祸。”韩韫说道。
这次上书带头的就是老皇叔嵬名浪遇。
不过韩韫消息来源也有限,因此不大清楚。
之前梁氏还曾犹豫着,要不要派大军于延州边境恫吓一下。渭州那边就不想了,蔡挺可不是好惹的。不过延州的新知州赵卨似乎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这样吓一吓,逼得赵卨请求王巨将延州余下的兵马归还,王巨手中的兵力越来越少,也就自己儿撤出盐州了。这些青盐运得让她感到肉痛。
不过嵬名浪遇上书,再加上仁多零丁的分析,终于让梁氏打消了这个念头。
实际她这样做也未必管用,赵卨虽然心机深,但在军事上还可,并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贪生怕死。
一切为了维稳哪……
韩韫又说道:“而且西夏也下令,以后若再有商贾权贵与宋朝商人交易,泄露西夏情报者,族诛处置。恐怕以后难以得到情报了。”
至少利用烧酒构建的这条情报来源将被掐灭了。
“这个无妨,”王巨道。
这一战过后,西夏恐怕没有五年,也不敢对宋朝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了。至于小规模的冲突,王巨根本不用担心,甚至巴不得他们一次又一次与宋朝发生冲突,好去打那些绥靖派的脸。而且通过那些战俘的嘴巴,王巨已经得到无数西夏有用的情报。
“还有一个情报,请子安一定要小心,听说那边可能派一些刺客对付你。”
“哦?”王巨诧异一声。
这还真有这个可能,并且自己已经遇到过一次。
不但自己,似乎王安石因为反对派力量强大,家中也雇了一些身手好的侍卫。
但现在王巨没有多大问题,身边每时每刻都带着亲兵,主要担心以后回到庆州城,从军务向政务转移时,王巨可能大意,让西夏得手。毕竟现在王巨已成了西夏头号大敌,雇用刺客来对付王巨,乃是最低成本。
看来自己也要学习王安石了。
这件事不急,他问道:“那件事办得如此?”
这才是头号大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