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西夏哀鸿遍野,若是能卖,子女都拿出来卖了。”韩韫说道。
也就是这件事办得比较顺利。
不过能不能起到王巨所说的效果,韩韫比较怀疑。
其实王巨也派了游骑在西夏境内打探,知道一些西夏困苦的景象,并且在盐州也能分析到,对于王巨用物资换牲畜皮毛,梁氏未必会反对的,说不定对西夏来说,还会产生一些帮助作用。但这一战过后,西夏同样损失了大量战马,因此梁氏禁令百姓用马去盐州交换。然而屡禁不止,有的部族因为穷蹙,看到马价高,不顾杀头危险,还是偷偷地牵来良驹来盐州,与官兵交换物资。这也说明了西夏百姓的穷蹙。
因此王巨淡淡说了一句:“那就好。”
“子安,为何放弃虾蟆寨?”
王巨让韩韫从长安赶到前线,有两个用意,这一战打得西夏很惨,因此借此机会,可以低价囤积大量贺兰石。
宋朝五大名砚,端砚、徽砚、洮砚、红丝砚、澄泥砚。除了这五大名砚外,还有一些砚石同样有名气,包括用贺兰石所做的贺兰砚。
不过物以稀为贵,因为贺兰石产量在宋朝有点高,尽管它是“外番货”,所以一直不贵。
但郁金香是“稀物”吗?况且西夏经济又是如此的薄弱。
当然,想想操作成功,仍有很多困难的,这得一步步来。
其次就是让韩韫借助私酒构成的情报网,看能不能打探一些有用的情报,至少这些内部情报,能对游骑打探来的情报,进行很好的补充作用。
韩韫确实打听到了一些情报。还听到一条消息,为了振奋民心,梁氏宣称。仁多零丁于虾蟆岭大败宋军,夺回了这个要寨。
这条消息让韩韫吓了一跳。难道西夏对宋军展开了反攻,那可不是一条好消息,毕竟许多官兵陆续撤回去,现在庆州兵力并不多了。
回来后才知道西夏在造谣。
但还是让他感到不解。
王巨说道:“其实真相是国库渐空,不能再打下去。”
“唉,”韩韫微微叹口气。
“现在我也向西夏透露了,我只侵占眼下这段横山,不过这段横山至少表面上看。不能直接威胁灵武大道,想要威胁盐州,也要经过囊驼口等关卡。只要我将军队撤出,西夏陆续将这些关卡重新修葺,派军驻守,虽然我朝占据了一段横山,但威胁没有那么大。再加上他们现在十分害怕失败,使者又去了京城,我朝也必会同意西夏的请和,以及国内反对声音、经济民生等等问题。西夏便不敢出兵了。但若是占据虾蟆寨,那是真正威胁到灵武大道,同样也威胁到了盐州。甚至与渭州官兵联手,又能威胁到兜岭与萧川地区。逼得太急,西夏就派兵抢夺,那弄不好,就成了画蛇添足之举,为一个寨子不值。”
“原来如此。”
不过王巨有时也感到惘然,总之,这个计划是他与章楶共同商议的,以稳妥为主。
稳妥了。效率也就下降了。
如果换成王韶在此,他会怎么做?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黄骅将韩韫拉下去吃酒。
王巨则是在沉思,过了一会。他又下了一令,中止了金汤城与顺宁寨两个交盐地点,而是转到了刚刚筑起来的怀威堡。
这个堡在金汤城西边七十多里处,位于北洛水上游,也是顶在最前线的新堡砦之一。
然后又写了一封信给赵卨,毕竟这个怀威堡是属于庆州管辖了,以防赵卨产生误会,他既然敢与韩绛撕逼,一定也是一个麻烦人物,得解释一下。
虽然转到了怀威堡,不过这里的私盐所得,仍属于鄜延路官兵的奖励,所用百姓依然是用延州与保安军的百姓担负运输任务。
其实王巨这样做,还用一个用意……
章楶从定边城来到盐州。
“子安,你那两条露布不妥啊,”两人关系不错,章楶也不客气,直接说道。
“质夫兄,我那两条露布优惠的是四等以下的善户、孝子、烈士、女户、鳏寡与五等以下户,但你认为不久后,环庆还有多少五等户?”
现在两州军的百姓都疯掉了,特别是汉人,几乎是披星戴月地运盐,倒是蕃人稍稍懒散一点,不过蕃人摊派的是兵役,与税赋以及青苗免役法的摊派皆无关,甚至他们都在不户册上。就象现在的环州,户册上只有五六千户,但实际蕃户就有近两万户了。不过究竟多少户,恐怕没有那一任官员都能弄明白。
这次抢钱过后还没有结束。
暂时是青盐运到几个堡砦,放入仓储,王巨也不阻止商贾马上将青盐运回去,但在这个高价运费下,商贾能雇到多少民夫?
不过这次抢盐结束,渐渐劳力就出来了,那时候诸商贾会陆续将盐从各堡砦运回去,但王巨承诺替他们保管,到时候如数交盐,不会收任何费用,也禁止任何将士勒索,所以这些商贾不会那么焦急,因此给的运费仍然很低,以便获取最大的利润。
但总要给一些运费,否则那个百姓愿意替他们运输?虽然可能很低,但胜在数量庞大,这还会让一些贫穷的百姓,得到进一步的回报。
因此未来,两州军真正的五等户不会有很多了。五等户不多,那么对摊派的影响就不会太大。
“青苗法还好一点,但免役法到来,还会有影响。”章楶说道。免役法摊派的数额更庞大,没有比较就算了,有了比较,诸豪强们依然还会有怨怼。
“我也想过,别无他策,只能在宽剩钱上想办法,先拿出朝廷的宽剩钱数额出来给大伙看,然后上书朝廷。以环庆路因为战争,造成大量伤亡,请求朝廷暂时免去这个宽剩钱。只要免去这个宽剩钱。诸豪强们实际摊派的钱帛并不会增加多少,怨怼也就消失了。”
“朝廷会不会同意?”
“会不会同意。有你我在庆州,何必害怕?不同意到时候也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大不了在边境弄出一点事出来,又要开打了,看看王安石还想不想要这个宽剩钱。
章楶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说:“终非是长久之计。”
“拖一天是一天吧,说不定我们离开庆州,马上新知州就将这两道露布废除了呢。”王巨无奈说道。
“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经济才能好转?”章楶叹息道。
免役钱还好一点,这个宽剩钱岂不是恶心人吗?
王巨也无语。就是好转了,这个宽剩钱也少不了,并且以后还弄出一个更脑残的手实法。正是因为这个手实法,尽管吕惠卿一直对王巨不错,王巨却始终与吕惠卿若即若离。但真是吕惠卿的错?
“对了,从兄写了一封信给我,你看看。”
也就是章惇写给章楶的家信,但这封信不是家信,信中讲了很多关系庆州的国政。
首先章惇写了关于庆州之战前后朝廷大臣的动向,这个就让章楶略有点失望了。因为替王巨说好话最多的非是王安石,而是王珪与吕惠卿。
虽然王巨非是王安石派系的大臣,但总而言之。是偏向改革派的臣子,而且这一战打胜了,对于巩固王安石的相位与变法,皆产生了极大的帮助作用。
“质夫兄,介甫公心性高洁,所以呢……你也不用太失望。”王巨安慰了一句,然后继续往下看。
章惇接下来所写的,乃是朝廷正在为如何替将士论功请赏发生了严重争执,赵顼的奖赏被文彦博否决。理由是太重,恐日后边境大臣将士纷纷佼仿。边境不宁,战争无休止之日。究竟赵顼奖赏了什么。让文彦博如此激动,章惇也不大清楚,毕竟他现在还算不上重臣。
这个章楶并不气愤,文彦博是反战派系,反对朝廷重赏,情有可愿。
接下来才是章楶真正生气的。
战争结束了,王巨在抢盐,现在朝廷也知道了,这属于战利品,即便文彦博也不好反驳,顶多说了几句,盐能征盐税吗?
可它是抢来的盐,非是榷盐,王巨这样做也不能算是违背朝廷制度,文彦博无可奈何。
但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新的问题来了。
这一战打后,陕西储粮消耗一空,甚至还要从后方调运一些粮草支援。
然而青苗法是与粮贷挂钩的,储粮没有了,如何发放青苗贷。
因此王安石在计算庆州一战的消耗,以及调运到庆州的粮草数额,打算将王巨请求的粮草数额进行部分克扣。
章惇不在前线,也不是很清楚前线的情况,不过隐约感到会给庆州带来麻烦,这才写了一封家信,实际用快马送给了章楶。
但这个能克扣吗?
战前为了坚壁清野,甚至将一部分来不及转移到诸堡砦的粮草焚烧一空,然后将百姓往后方转移。
当时因为诸村寨将粮草转移到诸堡砦,因此三军不缺少粮草。
不过战后百姓回来了,这些粮草是承诺过,要偿还给百姓的。况且现在还有一些驻军,以及那么多战俘在劳动,他们要吃要喝,一克扣,岂不要出现大麻烦?
所以章楶在定边城接到此信后,立即赶到盐州。
“子安,青苗法当真是以乡村为主,以粮贷为主?”
它的实质是敛财之法,那可能是乡村为主,以粮贷为主,这只是好听的说法,实际是以钱贷为主,城郭户为主,为何说以城郭户为主,因为一等二等户多在城郭之中,岂不是以城郭户为主?
不过这次战争将陕西储粮消耗一空,确实也给青苗法敛财带来了一些麻烦,但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不站队,中立派,马上就成了爹不痛,娘不爱的孩子!
王巨想了想说道:“质夫兄,这样,再下一道露布,青苗贷粮价不变,余下米价每斗涨十五文,豆麦涨十文,粟涨五文。”
“妙!”
涨的这个粮价乃是指常平仓向城郭户百姓销售的价格。
其实有的商贾已经隐约感到此战过后,粮食有些紧张,只要常平仓一涨,马上所有粮价一起涨上来。
这有两个用意,这一涨,实际将青苗贷的二分利抹掉了,青苗贷甚至不用动援,只要以粮食形式发放下去的,马上就会认领一空。
其次是学习王安石在鄞县的做法。庆历七年,江南两浙地区受到大灾,米价迅速从每石四百文涨到一千五百文,朝廷为了控制粮价上涨,下出诏令,每石米价不得超过五百文。然而在鄞县做知县的王安石做了一件另类的事,发布露布允许米价上涨,于是迅速涨到三千文。一时间民怨沸腾,骂声不绝。
结果东南粮商听闻鄞县米价高,一起将粮食贩运到鄞县,于是粮食越积压越多,再加上王安石做了一些手脚,能运进来但运不回去了,只好降价销售。
最后周边米价一度涨到了五千米,鄞县境内粮食却十分充足,百姓也因此可以安定生活。
王巨非是让粮价涨到那种地步。
这是因为实际陕西路不缺粮食,顶多缺少放青苗贷的贷粮。
现在大多数青盐是储存在各堡砦,不过有的少量商贾从后方带来民夫,陆续地将青盐运回去。他们去的时候是重车,来的时候多是空车。
然而粮价上涨了十文,足以能支付民夫的运费了,必有一部分商贾从后方将粮食顺带着运到庆州。
而且这批青盐数量很是庞大,得运很久,那么从后方顺带着运过来的粮食数量也不会少,也就解决了庆州粮草不足的问题。
但这还是无奈之举,王巨又想了想,说道:“项羽攻占咸阳后,有人劝他定都,但他因为思念家乡,急于东归,并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因此韩公以为自己有大功于大宋,在家乡建宅,取名为锦昼堂。那么三军有大功于大宋,岂不也能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