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外界对我们这些电竞选手有着很多的偏见,他们觉得一群受教育程度低的人聚集在一起打游戏,就算赢了又能怎么样呢?只会从网瘾少年变成有名的网瘾少年,不能改变本质……”
牧昔年显然对于网上的评价十分在意,他轻声说:“这不对,但我找不出理由反驳,不健全的体制下,所表现出的现状就是别人口中的样子。夺冠之后,队友都跟疯了一样,恨不得走路都横着走,夺冠回来的第一个星期,老刀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训练,据说每天都去酒吧猎艳,晚上就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基地,阿武跟他一起去的酒吧,在外面跟人打起来了,伤到了手腕,一个月不能参加训练,那段时间里基地的矛盾很多,林哥是胜负欲很强的那种人,他本身就是队长,见不得队员这样放浪,就跟他们吵了一架,导致的结果就是回国后第一场训练赛被圣堂杀到出不了家。”
欧阳阳皱起眉头:“一个成型的俱乐部应该有齐全的制度,战队经理不管这些事吗?”
“经理也一起去了……他们的理由是都夺冠了,回来玩乐几天不好吗?”回想起曾经的一幕幕,牧昔年叹息不断,“这件事不算大,只是一个小矛盾,但从那之后,队内气氛就有点不对了,几个队员和经理都开始有意无意的孤立林哥,经常装作没听到命令,在训练赛里故意卖他,这些都是小事,假赛才是最严重的矛盾。”
“假赛?!”欧阳阳有点惊讶,终于明白为什么牧昔年在说这些之前先提醒一下欧阳阳,不要把今天说的话传出去。
“嗯,没想到吧?”牧昔年自嘲一笑,“打电竞真的很不容易,刚开始我们需要走街串巷,为了两万奖金去打网吧赛,两边人就坐在一起,对面的人打毛了一脚把林哥的机箱踹重启,连暂停都没有。”
“……”欧阳阳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没办法的,电竞本来就是不太被看好的行业,没人觉得一群网瘾少年聚在一起能做出什么大事来,就算有投资也是杯水车薪,而一支正规战队的开支是很大的,所以建队初期我们经常得去参加一些乱七八糟的比赛,哪怕到了夺冠以后,队内规模扩大,资金依然很吃紧,一直都处于一个入不敷出的状况,靠着投资人的钱勉强撑着,营收比很难看。但那时候的我们已经没法去参加小比赛赚外快了,因为这样会显得以大欺小,败坏名声,而且本身国内的电竞没有做大,奖金根本没几个钱,就给一些乱七八糟的奖品之类的,而国外的比赛往返就是个大问题,时差、行程都是大问题,恰巧国内的电竞联盟刚好成型,所以就衍生出一种特殊的赚钱方式。”
“打假赛?”欧阳阳很快想到了。
“嗯,这事是老刀跟我说的,他说是经理的命令,只是输一两把无关痛痒的常规赛根本就无所谓的,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而拿到的钱可不会比参加比赛来的少,俱乐部也能从博彩中收取很大的收益,两全其美,对于有技术的人来说,在关键时刻稍微失误操作一两次,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说到这里欧阳阳就完全懂了,他知道电竞里有种种黑暗内幕,只是没想到作为业内的顶尖战队,秩序居然也会面临资金的问题,甚至需要不惜放下身段去打假赛,而假赛往往都是与博彩联系在一起的,像秩序这种世界冠军战队,他们打常规赛的赔率是非常可怕的,面对弱队甚至可能会出现10比1的赔率,也就是说压弱队一万,秩序输了之后就能拿到十万的金额,那善于操盘的人懂得如何在保证赔率不发生震荡的情况下尽量调控注入金额,以达到最大收益,这个金额的很可怕的,别说是当时穷怕了的秩序,就算是背后注资的老板也得动心,毕竟他们往这个项目里投钱可不是为了梦想或是信仰,而是为了赚钱。
人都是很现实的。
“当时队内本来就有矛盾了,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告诉林哥,自己在关键时刻失误一下就行,我没有同意他们的作法,但你知道我一个人说的话是没有用的……我在队里的存在感本来就低。”
“你有把这件事告诉林秋山吗?”欧阳阳问。
牧昔年摇了摇头:“林哥很倔,听不进去劝,本来队内关系就很紧张了,我怕说了这件事之后会出大问题,告诉他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且这种五个人的游戏,只要一个人不想玩,想输掉比赛真不是什么难事。”
他慢慢低下头,轻声说:“最重要的是,那时候我妈妈去了医院做体检,查出体内有肿瘤,运气很好,暂时还是良性的,但已经接近转变期了,必须快点做手术,这个手术难度不高,问题就在于需要钱,很多的钱,不只是手术费,还有长期的住院费跟疗养费……”
“所以你答应了?”
“嗯……”牧昔年的眼神变得黯淡,“我没得选,当清流的结果就是我也会被孤立,而且还拿不到打假赛的钱,我只能选择与他们同流合污。第一次假赛拿到的钱是每人一万,再加上我以前打比赛攒下的积蓄,就足以支撑全部的手术费用了。”
欧阳阳没有说什么,这时候谴责对方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每个人总会为生活低头。
“就像老刀说的那样,我们一共演了两把,第一把给了一万,第二把的报酬直接翻倍,变成两万,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一直劝我,别做傻子,我们顺利晋级到世界赛,并且在林哥的表演下再次进入到了决赛,就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老刀来到我的房间找我,他让我把决赛演了,还问我知不知道林哥除了工资卡以外的银行卡卡号。”
“演就演,要林秋山的卡号干什么?”欧阳阳蓦然瞪大眼睛,惊讶道:“难道说……是要嫁祸他?!”
“是的。”
说完这句之后,牧昔年的眼眶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