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行来,发生了太多始料未及之事。林渊本是最熟悉亲密的人,一点点变得陌生而遥远。
周念平本是穆长风处处提防游离于心门之外的人,却用一股绵绵之力,撞开了他心中的大门,驻扎在一个纯净的角落。
一想到林渊的变化,穆长风甚是气恼,碍于方芷莨的情面,不得不极力忍耐着。
周念平道:“怎么,你在为我打抱不平?”
穆长风笑了一下,道:“有时候我真怀疑师哥的眼睛天生有种灵气。”
周念平道:“其实你犯下了和我一样的错。”
“什么错?”
“被私情困扰了自己的心,当初渊儿不肯舍命救下方师哥的时候,你觉得没什么不对。因为在你心中,渊儿是感情最深的那一个。你如今觉得他对我的态度过分,是因为我跟你更亲。你自然就偏向了我。”
穆长风有些困『惑』,“是吗?”
“不妨假设一下,如果是在数月之前,你跟渊儿感情最深的时候,你会站在他的立场想问题。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他,我的不仁换来了他的不义,你会觉得我是咎由自取,觉得渊儿的做法无可厚非。”
穆长风琢磨了片刻,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周念平道:“如今在渊儿心中,我已不是师哥,而是曾要毒杀他父亲的无耻之徒。利用一个无耻之徒没什么大不了,对他的大业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师哥竟然没为此生气。”
“我当初以亲人之间就该舍命牺牲为理由指责渊儿,你以兄弟之间不该尔虞我诈为理由怨怪渊儿,其实我们都是在以自己的道德观念对他进行道德绑架。我们没有任何立场要求别人怎么样,只能以此要求约束自己。”
周念平以淡然平静的语气叙说着自己的观点,穆长风觉得有理,但是对林渊隔阂已生,戒备之意随之而生,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与林渊肝胆相照亲密无间。
周念平道:“你觉得渊儿令人寒心,自始至终没站在他的立场想一想,我的所作所为让他有多寒心,况且渊儿对你始终是有情有义的。”
穆长风道:“我已经『摸』不准情义在林师哥心中有多少分量,他跟我套近乎,不正是为了将来必要之时我能助他一臂之力吗,我若是没有用处,林师哥应该懒得理我吧。”
周念平看出穆长风的不满,郑重地道:“人与人之间的情义,有几个只是单纯的为了情义。没有一点利益算计是不现实的。辛家与秦家联姻,穆师伯与师伯母的婚姻,太师父不都是带着算计。”
穆长风下意识瞄了方芷莨一眼,不禁佩服周念平的胆大坦诚。
“但是你不能为此就否认太师父对秦家的敬重推崇,不能否认太师父对穆师伯情同父子,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同样不能否认渊儿把你当兄弟。”
周念平的话再一次让穆长风感觉到他的纯良与磊落,不但不怨恨林渊的居心叵测,反而极力让穆长风看到林渊的好。
“长风,你欲成就大事,必须得把自己置于一个高位看待事情。情义和利益可以共存,你对待感情有洁癖,这一点上,你就不如渊儿。”
穆长风道:“我总觉得利益二字会玷污了情义,二者乃是冰与炭,不可同炉,选择情义,就得抛弃利益,选择利益,情义就必须免谈。”
“你将来是要执掌玉龙阁的人,渊儿是要执掌巫女峡的人,你们两个注定是情义与利益交织的关系,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穆长风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无奈林渊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扭曲,恐怕回不到从前了。
周念平道:“我太了解你了,一旦真的厌恶了某个人,从此就会虚情假意,你可以用自己的虚情假意暂时维护住和渊儿的关系,渊儿不是笨蛋,时间长了,怎会察觉不出。以渊儿的『性』情,你说他会怎么样?”
穆长风道:“对我也虚情假意呗。”
周念平使劲摇头,道:“不会的,渊儿看重你,会想尽办法化解,你会有后悔的一天。与其如此,不如早早做好心理准备,免得横生枝节,给不轨之徒钻了空子。”
穆长风心里一震,不久之前,他以同样的理由劝说林渊,兄弟齐心,免得外人有机可乘。
这么短的时间,他就犯下了让兄弟之情产生裂痕的错误。
果然是劝别人的时候特别容易,事关自己之时就当局者『迷』,若没有周念平好心提醒,他日后见到林渊,真的会满腹虚情假意。
周念平道:“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兄弟之情,不能稍有瑕疵就存有抛弃之念,好与不好,都得全盘接受。”
穆长风道:“林师哥的做法触碰了我的底线,即使在我从前与你有隔阂之时,也从未想过利用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能这样。”
“你就是对待感情有洁癖,你若一直这样执拗下去,最后会和许多人失之交臂。长风,你有成就大业的本事,却始终缺乏了成就大业的气度。你若想做个逍遥游侠,想怎么执拗都可以,你若一心做阁主,必须具备海纳百川的心胸。渊儿那一点小小的心思,芝麻大的事儿都算不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