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只觉落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身体不停的向下坠落。
倏然,眼前浮现点点光晕,阮玉本能的伸手去抓。
睫羽轻颤,阮玉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一只小小的柔夷和浅粉色的床幔。
这是地狱?
怎么有些眼熟。
阮玉忽然瞳孔一缩,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掀开床幔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竟是她出阁前的闺房!
她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跑到铜镜前,铜镜中的少女鬓发素额、眸灿如星,只不过因年纪尚小仍显稚嫩,未及日后的绝代风华,但依旧是个美人胚子。
阮玉捏了捏自己的脸,触感温暖柔软,且如此真实,她不是在做梦,她竟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期。
她还没有与温云谦退婚,没有嫁给温珩,没有开始压抑憋闷的人生!
阮玉先是沉默,旋即低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流下两行清泪。
上辈子真的太苦了,她失去了太多太多,这辈子她一定要讨回所有!
菱花窗半阖着,自屋外传来小婢女的谈话声。
“明日姜夫人与姜小姐便到了,老夫人提前半月就开始准备,看来很疼姜夫人这个外甥女啊。”
另一小丫头低声说道:“姜家在江南也是世家大族,可惜姜老爷英年早逝又没有儿子承袭家业,姜夫人怕被族中欺凌这才赶来京城投奔。
说是投奔,但姜家的家业可都在姜夫人手中呢,这样的贵戚谁能不欢迎啊!”
两人小声嘀咕着,却不知这番话被屋内的阮玉听个正好。
阮玉弯了弯唇角,点点烛光落进墨眸中,寒光熠熠。
真是来得不好来得巧,竟让她穿回今日,可见是老天也要她彻底逆天改命。
她清楚记得前世今日她在府中给姜家表妹准备见面礼,却不知府外有一份更大的礼在等着她!
阮玉打开床匣翻出了一样东西,旋即趁着夜色溜至阮府最偏僻的西北院墙,一个纵身利落的翻墙而出。
因为温云谦喜欢温婉有才学的女子,所以她从不使用武艺,试图变成他喜欢的大家闺秀,可在他看来却不过是东施效颦、跳梁小丑。
他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孟清霜,两人甚至相约私奔,结果中途不慎坠河,幸而被路过的巡逻差役所救。
后来京中便传出他们为爱殉情的流言,世人越是感叹他们情比金坚,她这个未婚妻便越显得碍眼。
温家大老爷心疼儿子,终是如温云谦所愿与阮家退了婚,这也使她彻底沦为了全京的笑话。
阮玉眸光愈冷,她清楚记得他们私奔就在今日。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这次她一定会好好成全这对狗男女!
华灯初上,街巷静寂。
一道纤细身影立在温府的高墙之下,仰头望着趴在墙头上的男人。
他将手中的包裹扔下,旋即才笨拙的从墙上翻下。
落定后两人深情相拥,女子埋在他怀中感动不已,“云谦,没想到你竟真愿为我放下所有荣华富贵。”
温云谦搂着少女纤细的腰肢,深情款款的道:“世间万般繁华皆不如你一颦一笑,莫说荣华,便是性命给你又何妨。”
“云谦。”
“霜儿。”
两人紧紧相拥,似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啪啪啪。”安静的街道忽然传来清脆的抚掌声。
两人具是一惊,连忙从对方的怀抱中抽出身来。
一道清瘦挺直的身影渐渐从黑暗的巷中露出轮廓,眉目如画的少女即便站在黑暗之中也掩不住满身潋滟风华。
看清来人是阮玉,两人眼中的戒备都放了下来,只孟清霜清冷的眸中隐现一抹嫉恨。
“阮玉,怎么是你?你来这做什么?”温云谦忙将孟清霜挡在身后,清俊的眉眼中难掩厌嫌。。
“阮小姐,我已经与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
女子该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这样一味纠缠,这样只会让人不耻。”
上京第一公子温云谦芝兰玉树温彬有礼,可阮玉现在只想呼他一个大耳刮子。
阮玉偏偏头,笑了,“一个违背婚约与人偷情,一个不顾廉耻与人私奔,我们三个究竟谁更无耻一点?”
“你!”温云谦面色微变,阮玉从未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过话,今日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孟清霜自温云谦身后走出,傲然如兰的看着阮玉,“婚约只能困住世俗,却阻挡不了真挚的爱情。
云谦不喜欢你,纵然你嫁了他也得不到他的心,何必自轻自贱呢?”
温云谦眸光一荡,觉得她这话说得大胆热情又如此超凡脱俗,微笑着握住了孟清霜的手。
孟清霜这藐视万物的表情让阮玉觉得厌烦至极,他们紧握的双手更让阮玉觉得反胃,“我想了许久,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所以这次我决定成全你们。”
温云谦怔住了,他们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阮玉仰慕他多年真的甘愿放弃?
“你……是认真的?”
孟清霜觉得古怪,拉了拉温云谦的衣袖,“云谦,我们走吧,不要耽搁时间了。”
阮玉睨了孟清霜一眼,淡淡开口,“自是认真的,你们情意深重我不想再做纠缠。
况且你们这般随意出逃,若出了意外不慎落个水什么的,我背负的罪名可就大了。”
孟清霜的瞳孔一缩,眸光闪了闪,虽很细微但还是被阮玉捕捉到了。
果然是她一手策划的!
不然怎么那么巧他们刚落水便被人救下,随后京中便传出了对她不利的流言。
原来是苦肉计,孟清霜的确够狠。
温云谦觉得阮玉这话说得晦气,这不是在诅咒他们吗?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阮玉从身后取出一面锣。
温云谦微蹙眉心,“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阮玉嘴角微勾,美艳之中染着邪佞,如曼陀罗花,花开靡丽却剧毒无比,“当然是为了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