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月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瞅了眼外边儿,确定没人,小声说,“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
李婶子叹气,“可不是呢。”她朝楼夜努了努嘴,“这事儿你跟楼工说了么?”
这次的事儿闹得这么大,厂里的领导都找蔡总工谈话了。
当时看到的人说,蔡天明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铁青的。
他们爷俩在于月身上栽了这么个大跟头,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于月低头轻笑,“说过了。”
“他说什么事儿,让咱们别担心。”
李婶子点头,“楼工也是个有本事的,也是一步一步从下边儿爬上来的,蔡天明就是想为难他,也得掂量掂量。”
于月笑笑没说话,这领导要是想给下边儿的人穿小鞋,那还不容易,让人抓不到把柄的手段有的是。
楼夜说不用她操心,她相信他,有事儿的话,楼夜会跟她说的。
说着话,她想起李婶子家的小女儿今年说是从乡下回来,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家。
“对了,您家小妹回来了几天,现在还在家?”
她从帝都买了两条时兴的围巾,用来送人,李婶子平时没少照顾她,其中一条就是送李婶子的小女儿的。
李婶子苦笑,“来回路上就耽误了一个礼拜,大队那边儿就给了她十天假,在家过了年,初二早晨就走了。”
这次闺女回来,脸上看着又粗糙了不少,她把攒下的雪花膏都给她带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回来。
说起这个她就发愁,“也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我都想着,要不我妇联这边儿退下来,把工作滕给老幺的了。”
只是家里还有几个儿媳妇,其中两个都没有工作,单单给了闺女,家里一准儿得闹翻天。
她和老李还指望着儿子养老,没法儿把人得罪死。
“生养这么多孩子有啥用,一个两个都是讨债的。”
于月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温声安抚,“您也不要太过意不去,这是上边儿的指示,小妹也是一心向上的,咱们都是觉悟高的家庭,可不兴说那丧气话,再说了咱们国家现在的情况,只要您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还是非常需要有知识的人才的,你跟小妹说,让她不要放弃学习,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李婶子一愣,想到经常来找于月的那个穿军装的男人,伸出手指了指上边儿,小声问:“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消息?”
于月没想到李婶子这么灵敏,她摇头,“这么大的事儿,咱们这小老百姓从哪儿知道去,这只是我自己得出来的规律。”
李婶子若有所思,想了会儿,一咬牙一跺脚,小声说:“你和楼工都是念过书的,比我这个文盲见识多,你们这么说准没错。”
再说了,于月上边儿肯定有人,消息也比他们灵通,于月否认她也理解,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大咧咧的说自己上边有人不是。
“你放心,这个话进了我的耳,我就烂在肚子里了,除了老幺我谁都不说。”
有个盼头,这日子也就不算难过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老幺十七岁就下乡了,这一走就是六年,今年都二十三了,我跟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生了她三哥了,她到现在都没个归宿呢,这让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这一到晚上,脑子闲下来,她跟老李就因为闺女的事儿发愁,这工作的事儿先放在一边儿,结婚的事儿总不能一直拖着。
岁数再大点儿,真就不好找对象了。
于月抿唇,也想到了这个,不确定的问,“婶子,你没问问小妹,在下边儿有没有跟知青或者大队里的小伙子搞对象?”
李婶子摇头,“这丫头别的不说,对待结婚大事儿的时候还是拎得清的,今年过年还跟我说,他们知青队,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
说到这儿,李婶子愣住了,闺女说了知青队没好的,可是没说大队啊!
她满眼惶恐的盯着于月,下巴哆哆嗦嗦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月直起腰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婶子,别想太多,估计小妹都没有这个心思呢,就算有了这个心思,她只要没结婚,都为时不晚。”
李婶子之前心里还能稳住,这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这丫头不会真看上个乡下小子吧?
“这死丫头,难不成真要扎根在乡下,她吃得了这个苦么!”李婶子又想到于月也是乡下来的,脸上带着歉意,“是在不好意思小月儿,婶子不是说你,你跟楼工都是好的……”
于月拍了拍她的手,小声安抚,“您放心,我没多心。”
“现在也不是着急的时候,小妹要是想结婚,那肯定得跟家里说,这样,您先去给她打个电话,你就这么跟她说,她要是真看上乡下的小伙子,咱们也不反对,毕竟她一个人远在他乡,难免觉得孤独。”
“但是现在不是结婚的好时候,如果这两年有机会让她回城,她到时候结婚了,户口落在当地,没办法回来怎么办,就算是有办法把她弄回来,到时候她的男人,孩子又该怎么办,
难道要孩子从小就见不到妈妈,还是说她为了孩子,放弃回城的机会?”
她觉得只要这人不是恋爱脑,到底还是能劝回来的。
“这个时候,你要跟她站在一边,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跟她说,不是反对她结婚,只是让她再等等,等到明年年底,要是还没有回城的机会,就让她把人带回来看看,合适就给他们办了。”
李婶子急了,“那这一年要是没有回城的机会,就真让她跟乡下扎根了?”
李婶子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会着急很正常,于月理解,她温声解释,“你就跟她说,这是对小伙子的考验,看他是不是诚心想要娶小妹,能不能等得了这一年,也想看看小伙子一年来的表现。”
她轻轻拽了拽李婶子的手,“现在这些都是咱们俩凭着小妹两句话想象的,具体怎么回事到时候还得问小妹。万一小妹没有情况呢,咱们不是做了无用功?”
“就算是有,那咱们也得尽量拖着,先不要结婚,到时候您家几个哥哥,还有我跟楼夜,咱们都一起想办法,就不信一个回城的机会都找不到,事在人为。”
李主任是个有原则的,其实他做了后勤主任这么多年,正式工安排不了,临时工总能安排一个。
但是顾忌着家里儿媳妇还有亲戚,他愣是一个都没安排。
只要把李小妹留在乡下的利弊跟家里人说清楚,估计那几个儿媳妇比李主任和李婶子都着急。
毕竟李婶子疼爱李小妹是她们看在眼里的,真要是落在乡下,以后时不时来家里打秋风,利益受损的还是她们。
“对对对,你说得对,我一个人着急没用,这话还是得问老幺。”说完,她顾不得跟于月八卦,匆匆忙忙离开。
楼夜一直在外边儿擦桌子擦地,见李婶子走了,这才往卧室走来。
他靠在门框上,看了眼李婶子离开的方向,“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李家出事儿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要是李家出事儿,开车的小王不可能不知道。
再说,真要出事儿了,李婶子怎么可能有心情帮着于月收拾行李,还拾掇了这么半天。
于月摇头,“刚才说话的时候发现了点事儿,李婶子的小女儿估计看上了大队里的小伙子。”
楼夜点头,他知道李婶子家的小闺女下乡了,李主任一直没安排,他以为他们在等机会呢。
“李婶子这是不同意?”
于月把王素雅给她做的新衣裳放进衣柜里,叹气,“怎么可能愿意啊,光是察觉到这点儿,李婶子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这事儿李主任肯定有办法,你也别跟着着急。”
于月拿着手里的围巾,被逗笑了,“我着急那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呢,就是我这围巾还没给李婶子呢,人就走了。”
楼夜失笑,“一会儿有信儿了,李婶子肯定还得找你来。”
“那倒是。”
“收拾的差不多了?”那袋行李都是于月的衣物,他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没上手。
“好了,有什么事儿?”
他们刚回来,家里还没收拾好,能有什么事儿?
“到饭点儿了,我刚才看了眼,咱家的菜太多了,明天我就上班了,外边儿也块冻不住了,干脆带上点儿去吕大夫家一块吃得了。”
吕大夫这会儿也就是刚下班,他们现在带着做好了羊蝎子过去,正正好。
于月点点头,“吕大夫本来今年要休息的,结果咱家出事儿,我临时走人,得亏吕大夫帮着值班。”
楼夜走之前,做了太多肉菜,他们两个在化冻之前估计都吃不完,要是特意去感谢吕大夫,送点儿礼物过去,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收。
带吃的就不一样了,吕大夫是个爱吃的,想必不会把他们拒之门外。
“那走吧,我都捡出来了。”
楼夜去客厅把于月的围脖递给她,然后在门口等着她穿衣裳。
于月把另一条围巾揣在兜里,穿上衣裳,跟着楼夜一起往吕大夫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