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点儿也就罢了,竟然又要自己陪他出去考察,这越发使得刘向阳受宠若惊。
马总见他站着不动,就催促说:“别呆着了,赶紧了,回去准备一下,车在院子里候着呢。”
刘向阳答应着,转身朝着楼下跑去,进屋后,他直接进了高明堂的办公室,告诉他马总要自己陪他出去一趟。
高明堂好像没听清,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刘向阳,问一声:“你说什么?”
刘向阳重复一遍,说:“马总要我陪他出去一趟。”
“去哪儿?”
“不知道。”
高明堂若有所思了几秒钟,然后冷冷地说:“哦,你去吧。”
刘向阳知道他不开心,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老总外出一般都是由分管领导和办公室主任随行的,这莫名其妙就易主了,并且还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的确让人不好接受。
靠,越是这样,就越不多做解释,憋死你个驴!
刘向阳回到了办公桌前,取了纸笔放进包里,转身朝外走去。
到了门口,再回头朝着高明堂看了一眼,见他眉头紧皱,脸色土灰,异常难看。
来到楼下,见马总的专用小车已经停在了门前,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见驾驶员孟师傅正朝着他笑,就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一会儿工夫,马总开门坐到了后排座位上,说一声咱们走吧,小车便徐徐开出了公司大院。
出了大门,左转弯,奔向了顺和大道,加快速度朝前驶去。
一开始没人说话,车里的气氛有点儿压抑,只有滋滋啦啦的微弱的马达声响着。
刘向阳有些忍不住了,几次转过脸,想问一下此行的目的地,可想到既然马总之前没有告诉自己,那就是说明不便提前告知,再去刻意打听,就显得自己有些傻帽了。
他顶着一头雾水,心里面天南海北的胡乱猜测着。
等下车驶出了城里,马总终于开口了,他问刘向阳:“老刘啊,我听说你刚毕业的时候是分到省公司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调到了龙山分公司,是这么回事吧?”
刘向阳点点头,说:“是啊。”
“算起来时间也不短了。”
“可不是嘛,足足十三年零三个月了。”
“你记得可够清楚的。”
“调过来后,就没挪过窝,好记。”
停了片刻,马总说:“我还听说你研究生读的是哲学吧?这与农垦工作也不搭边呀,怎么就选择做起了这一行。”
刘向阳尴尬一笑,说:“招聘的时候,本来是去省公司做文员的,后来就嘛,稀里糊涂就这样了。”
“就没觉得怀才不遇吗?”
“工作需要,由不得自己。”
“你就没找领导要求一下?”
“没有。”刘向阳嘴上说得淡然,心里头却禁不住黯然起来,那段隐晦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十三年前,研究生毕业的刘向阳经过层层考核,被聘用到东华省国际农垦公司,任总部办公室秘书,主要负责文案的撰写与签发。
当时,因为教育体制的制约,知识分子相对还算匮乏,作为一个名校的哲学研究生,刘向阳可谓是顺水顺风、前程似锦。
正当他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之时,发生了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是毕业后第二年的一个初夏,刘向阳正在埋头撰写一个领导发言稿,时任总部办公室主任的丁昭亮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前,见四周没其他人,就开门见山地说:“刘向阳啊,你小子交狗屎运了!”
刘向阳抬起头,傻乎乎地问一句:“我能有什么狗屎运啊?”
丁昭亮说:“总经理家的千金看上你了,亲自找到我,要我帮她保媒呢,你说这是不是天上下屎了?”
“这……这不合适吧?”当时的刘向阳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想着先在事业上扎下根后,再考虑成家的事情,听丁昭亮这么一说,连连摇头。
丁主任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见刘向阳一根筋地摇头,立马变了脸,喝问道:“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天大的好事你也拒绝?”
刘向阳哭丧着脸说:“丁主任,您误会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头三年是不想那个问题的。”
“操!那你把决心再重新改一下就是了。我估摸着,就算你用脚指甲盖想一想,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一旦你成了杨总家的乘龙快婿,以后的一切一切,那还有法估量吗?小子哎,我敢打包票,保准你一年起步,两年飞奔,三年辉煌,你服不服?”
“不行……不行……我可不想沾别人的光。”刘向阳还是摇头。
丁主任赤白了脸,竟然高高扬起了巴掌,骂咧咧道:“你这个臭小子,不识好歹是不是?你要是再一根筋,我他妈就揍你,你以为是谁呀,连老总家的闺女都拒绝!”
刘向阳一声不吭,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工作了。
丁主任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子,软磨硬缠不消停,无奈之下,刘向阳只得只得打电话征求了父母的意见。
父母一听,乐得不得了,怂恿儿子一定要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
电话是当着丁主任的面打的,如此以来,就没了退路,刘向阳只得勉强答应下来,说先见个面再说,如果谈得来,就继续,不行就拉倒。
丁主任脸上当时就有了喜色,夸耀刘向阳懂事理、明是非,是一匹识时务的千里马。
接下来,在丁主任的亲自筹划之下,刘向阳跟省公司老总家的千金杨飞红有了第一次约会。
那是一个风平浪静、月光皎洁的夜晚,见面之后,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走在月光斑驳的石子路上。
刘向阳眼色不好,中度近视,他不时偏过头,偷偷瞄了几眼,见女孩脸蛋儿白皙、五官端正,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心里面便泛起了丝丝爱意。
但碍于初次见面,又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女孩,刘向阳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敢随意造次。
刘向阳心头轰然一震,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好大一阵子才慢慢平静下来,他觉得女孩的手很柔很软,丝一般细滑,但他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点都不真实,简直就跟做梦一般。
大概是为了一试真伪,刘向阳下意识地甩了甩手,果真就把女孩的手给甩开了。
但他瞬间就有了悔意,反过来,一把攥住了女孩那只正不知所措的小软手,贪婪地摩挲起来。
他们走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坪上,女孩柔婉地说:“这地方风景真好,咱们坐一会儿吧。”
刘向阳松开手,弯腰找了一块相对平整,草叶丰厚的地方,慢吞吞坐在了他的身旁。
这时候的刘向阳,心里就想灌了蜜一样,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扭头看着女孩,只见那张白皙的脸庞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楚楚动人。双眼炯炯有神,忽闪忽闪,俨然两颗垂在眼前的星星。
一时间,刘向阳就跟喝了酒一般,如痴似醉,恍恍惚惚,稍不留意就要飘起来一样。
他的欲望在冲动,而他的理性又在挣扎,内心煎熬得死去活来。
但女孩却显得过于急切,貌似有一种饥不择食的轻浮之感,这不得不让刘向阳警觉起来,她毕竟是老总家的爱伶千金,如此主动,莫非背后另有隐情?要不然,就是得了譬如“饥渴症”啥的?
刘向阳急中生智,哎哟叫唤了一声。
女孩问他怎么了。
刘向阳挣脱着站了起来,弯腰塌背,弄出满脸痛苦状,说:“一定是吃坏东西了,肚子疼,想拉稀,实在受不了了。”
说完,撒腿就跑,速度之快,连兔子都赶不上。
女孩傻了那儿,空等了半宿,只得悻悻而归了。
第二天上午,刚刚上班不久,丁主任就打电话把刘向阳“传”到了他的办公室,二话不说,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盒痢特灵,啪嚓一声,摔在了他的跟前,嘴里喊着:“一次吞下,保你一辈子不拉稀!”
刘向阳没有吱声,也没有接药,但他心知肚明,禁不住暗暗偷笑,但却装得茫然无知,像个半傻子。
丁主任一拍桌子,喝问道:“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刘向阳想笑又不敢笑,脸拧巴得变了形,说:“丁主任,我没骗她,真的是闹肚子。”
“闹肚子你就扔下人家跑了?”
“我不跑能成吗?”
“怎么就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