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阳云山雾罩地想着心事,想来想去就想到杨飞絮那儿去了。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们不是要自己把报告写得更具体、更细致吗?那何不借这个机会,直接入住惠山农场呢?
那样以来,就能有更多的机会跟杨飞絮搅在一起了,也好缓解一下眼下的相思之苦,算得上是一举两得美事儿。
刘向阳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兴奋不已,全然忘却了之前与高主任争吵的阴影。简单吃过午饭之后,就琢磨着行动计划,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脸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
下午一上班,马总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办公室。
一屋人齐刷刷站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了些惊讶的表情。
因为这之前,马总是很少亲自到这边来的,有事的时候,他习惯在电话里招呼一声,或者直接点名让谁过去面谈。
马总径直走到了刘向阳的办公桌前,语气平和地说:“老刘,你是老笔杆子了,以后多带一带小董,有啥绝招就教给她,可不要保守哟,传帮带嘛,这是咱们的革命好传统。我觉得小董人不错,也顺便看过她写的一些东西,觉得文字功底还是蛮不错的,是棵好苗子,值得栽培……值得栽培。”
刘向阳懵懵懂懂点着头,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马总又转身对着董小宛,以长者的口吻说道:“小董啊,年轻人要虚心请教,多学、多问、多练。老师我都给你找好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可别忘了,人家老刘是研究生,算得上是老学究了,不错……不错……”
马总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刘向阳呆呆立在办公桌前,心里默默揣测起来:看来高主任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自己怕是真的待不去了。
难倒这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巧合吗?
一上来,董小宛就主动提出来,要跟着刘向阳学写材料;随后,又是主任高明堂一通夹枪弄棒的刻薄训斥,大有把自己扫地出门的架势;接下来,就是马总的亲临“关照”了,要自己跟董小宛结成“传帮带”的对子,看上去是随便说说,实质呢?
这一连串的表现,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在沆瀣一气,或许暗中早已为自己另谋了去处,也好给董小宛腾出这一席之地。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董小宛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姑娘确实能量非凡,原以为她只一个来公司打打水、扫扫地,搞点勤杂的临时工,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挤兑起了自己。
刘向阳心中愤愤难平,丝丝酸楚涌上心头。
操他二大爷,自己在局里埋头苦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总不会落个卸磨杀驴的残局吧?
再说了,虽然马总刚刚调来不久,但整体上看,他对自己的印象貌似还不错,不至于到了扫地出门的地步。
反过来想,如果董小宛真的能够接替自己反倒是件好事,树挪死,人挪活,趁此离开也许是个新的机遇。
想到这儿,刘向阳心里开朗起来,他和善地打量一眼正在练习打字的董小宛,然后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里外外翻找起来,他想找一些有关公文写作的书籍送给她。
但找来找去,也没找出一本像样的书来。
于是就趁着中午下班的时候,去新华书店买了几本文秘用书,挑的全都是基础性和实用性的。
他觉得董小宛原来只是一个内部招待所的服务员,对于公文写作肯定没有多少经验和基础,虽然马总夸赞她有文字功底,但估摸着也就是能够写点吟风弄月、阳春白雪的情调小文罢了,业务上那些上纲上线的大材料,怕她一时半会儿还拿不起来。
回到了办公室,见只有董小宛一个人在埋头练打字,刘向阳便走了过去,直接把书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董小宛猛地抬起头,神色有些慌乱。
刘向阳意识到她一定是被吓着了,都怪自己走路脚步太轻,她根本就没听见有人进来,更何况桌面上突然砰地一声爆响。于是,赶忙致歉道:“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没……没事,刘科长您这么早就来了呀?”
“哦,路上顺便给你买了几本书,都是非常实用的,有空你翻一下。”
董小宛感激地望着刘向阳,不迭声地道谢,并随手捡起一本,有模有样翻看了起来。
“不用着急,谁也不是天生就会,都是一步步摸索着走过来的,需要一个历练过程,看你天资聪颖,很快就能顶大梁。”刘向阳鼓励道。
董小宛摇摇头,说:“我不行,笨着呢。”
刘向阳笑了笑,说:“你笨?那满天下就没聪明人了。再说了,你还年轻,这就是最好的资本,不像我们,转眼间人就老了。”刘向阳的话音里隐隐约约透着一丝伤感。
“刘科长,可别这么说,瞧您,还年轻呢,就跟个大小伙子似的,怎么就说自己老了呢?”董小宛边说,边笑吟吟打量着刘向阳。
刘向阳虽然知道她是在奉承自己,但心里还是油然掠过了一阵甜丝丝的滋味儿。他往前迈了一步,转到了董小宛身后,盯着显示器上的五笔练习法看了一会儿,问:“以前电脑用得多吗?”
“不多,只是上上网看看新闻,玩玩游戏啥的,当时也没想到会用得着,就没去多学。”
“你练吧,看看效果怎么样。”
董小宛点点头,转过身,聚精会神练了起来。
看来她不是故意在谦虚,动作很僵硬,很生涩,手指并不是在敲击键盘,而是在硬邦邦地戳,费了半天工夫,才鼓捣出一个字来。
刘向阳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有点干涩,就把视线挪离了显示器,落在了董小宛的脖颈上。
刘向阳很下流地想着,口水泛滥,瞬间涌满了口腔,只得悄无声息地一次次吞咽着。
为了遏制自己的邪念膨胀,刘向阳只得找话题转移自己的意识,他问道:“小董,你是哪里人?”
“哦,就是惠山那边的,一个叫杏山峪的小村子。”
“那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董小宛的手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没工作,就是……就是个种地的。”说完又戳起了键盘。
刘向阳心里一动,接着问她:“那你是啥时候到农场工作的?有好几年了吧?”
“嗯,三年多了。”
“是招工进去的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招工,反正是侯场长亲自去的我们家,直接把我接到农场里去了。”董小宛干脆利落地回答。
“哦,是这样。”刘向阳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慢悠悠坐下来,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个农场的小招待所,招一名端盘子的服务员,还需要场长亲自登门“接驾”吗?
这里面会不会真的藏有玄机呢?
想着惠山农场的事儿,就自然而然想到杨飞絮那儿去了。
刘向阳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就是惠山农场故事中的一个神秘章节,这个阳光下优雅端庄,夜色下风情万种的女人,不亚于一个得道成仙的深山老狐,媚而不妖,仗义而又痴情,真真是女人中的极品!
她的模样、智慧、性情,特别是酒后的那股放浪妩媚味儿,无法不让男人们为之倾情动容。
虽然她不声不响,一走了之,但她内心的失落和伤痛是难以想象的。
一个风光无限的女人,敞开怀抱,拥入的却是一块僵硬的冰,受伤的怕不只是生理上欲求,更多的是自尊,是面子。
借着去卫生间的机会,刘向阳见四下无人,鬼鬼祟祟拨下了杨飞絮的手机号码。
铃声响了好大一阵子,电话才接通,杨飞絮先是淡淡地喂了一声,接着用公事公办的腔调问:“刘科长啊,你有事吗?”
“你还好吗?”
“我为什么不好呢?”
“我只是担心你太累了,身体会受不了。”
“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那就好,对了,你那边说话方便吗?”
“不太方便,一大帮人在一起,正在参观着呢。”杨飞絮的话冷得刺耳,明显是无话可说。
刘向阳只得知趣地说一声:“那……那好吧……以后再联系。”
对方没再说啥,直接挂断了电话。
刘向阳心底一阵拔凉,呆立在那儿,一时竟无所适从。
这个女人她到底怎么了?忽冷忽热、云里雾里的,难倒真的是自己的“无能”伤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