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这个吊样,好的也就是那么三五个,要么是地茬好一些,水多一点,要么就是受了农场的恩惠。”
“他们为什么就能受恩惠?”
“跟你说了,可不能说出去。”
“放心好了。”
“那几个村子的支部书记都是大老侯的直接关系,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再就是同学,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没意思……”柳树根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走去。
刘向阳问他去哪儿。
他说自家娘们儿去了菜地,过去喊她回来炒酒肴。
不大一会儿,柳树根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一进院子,就介绍起来:“这就是我家娘们儿。”
刘向阳喊一声嫂子,心里早就叽咕开了:这还用得着介绍了,我们早就在医院里见过面。
柳树根的老婆是个热心肠,脸上挂着泥土味儿的笑容,兄弟长兄弟短的问候个不停,与医院里那个撒泼耍赖的娘们儿完全判若两人。
并且手脚干练,就在刘向阳跟柳树根喝茶聊天的当儿,她就把一只老母鸡给抹了脖子。
“干嘛把鸡给杀了呀?”刘向阳有点儿心疼了。
柳树根老婆说:“从菜园回来的路上,俺们当家的跟俺说了,他之前已经表过态,等你来的时候,宰鸡你吃,怎么好说话不算话呢。”
刘向阳说:“那不就是说着玩嘛,母鸡留着好下蛋呢。”
柳树根老婆说:“没事,可以再养新的,这只鸡已经养了三年了,不怎么下蛋了。”
女人出出进进,间或凑过来说句话,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做好了六个小菜,再加上一锅香喷喷的地道土鸡汤。
她倒也算得上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还主动上桌喝了几盅酒,看上去真心把刘向阳当成是自己家“亲人”了。
稍稍沾了酒意之后,她就说起了侯运才让他们演戏那事儿,说是本来表态给五千块钱的,可到后来不但钱不给,还嫌他们把戏给演砸了,说他们给惠山农场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不要他们赔偿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刘向阳听了,觉得很滑稽,很可笑,却又酸溜溜的难受,像是有一盘石磨压在了心头一样,又压抑得难受。
他喝了不少酒,临走的时候还有些动情,说以后一定常来走动,就算是多了一家亲戚。
并且一再叮嘱,一定不要让侯运才知道自己来过,还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柳树根看上去很激动,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攥住刘向阳的手一直送到了村东头,并对着坐在墙根下的傻弟弟说:“这是市里来的亲戚,姓刘,你喊刘大哥。”
傻子就嘿嘿笑,突然冒出一句:“刘大哥的肉真好吃!”
两个人就笑了起来,笑过一阵子,就道别离分手了。
整个过程中,刘向阳觉得自己做得都还不错,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唯有一件事儿有些不仁不义,那就是他把所有的谈话内容,全部用手机录音功能录了下来。
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因为临行前马攻克特地交代过,他不得不那么干。
回到农场后,他本想把自行车还给人家,可不知道那个小王在哪儿,只得放在办公楼前边。
刘向阳带着一身酒气,松松垮垮地走进了办公室,不等开口说话,徐秘书就质问他:“老刘你去哪儿了?”
刘向阳说:“我去白龙河了,怎么了?”
徐秘书说:“中午吃饭的时候,侯场长打电话过来,特地问候了你,我说你去了白龙河,他有点担心你的安全,让我派人去把你给找回来,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连派出所的民警都惊动了。”
刘向阳撒谎说:“我顺着白龙河一路向上,去寻找源头了。”
“那有什么找头?”徐秘书看了看刘向阳的脸,问:“你喝酒了?”
刘向阳说:“走着走着,发现路边有一家小饭馆,我就走进去,叫了两个小菜,一瓶二锅头,一直喝到现在。”
徐秘书往前走了几步,吸着鼻息闻了闻,说:“不对吧,这可不是二锅头的味儿。”
刘向阳倒也镇静,说:“那些小店,也可能是掺了水吧?”
“瞎扯!惠山这东西有双重管理,怎么会卖假货呢!”
操,这鸟人的素质可真是不敢恭维,也不知道他这秘书是怎么当上的,不会也是侯运才的啥亲戚吧?
正胡乱琢磨着,徐秘书指了指北边桌上的一沓资料,说:“那些惠山农场所属的土地现状,以及需要改良的地域,全部都在里面了,你拿去用吧。”
“你们动作够快的。”刘向阳说着,走过去,随手拿起几张看了起来。
徐秘书说:“侯场长亲自安排的,谁敢拖拉?”
刘向阳说:“不错……不错……都是侯场长指挥有方呢。”
“那是,侯场长相当有权威性!”徐秘书一脸自豪,看上去侯运才就是他爹似的。
刘向阳不想再跟他瞎白话,抱起资料下了楼。
本想着躺到床上,优哉游哉的翻看一遍,可看了没几页,就没了兴致,便重新码好,走了出去。
心里想着,今天收货已经够可以了,至少探明了之前侯运才亲自导演的那场“马总打人”的闹剧真相,揭开了谜底。
这可不是个小事儿,一度还惊动了纪检部门。
虽然最终不了了之,没有对马攻克形成实质性伤害,但其中的内幕却令人纠结萦怀。
刘向阳出了门,溜溜达达去了小招待所,他想在过去“探望”一下周老头,顺便也好搞清“假酒中毒”那事儿。
可周老头依然不在,就走进了食堂,问那个年轻的小厨子:“周师傅去哪儿了?”
小厨子冷着脸,一看就是带着对刘向阳不满的情绪,说:“还能去哪儿?呆在医院里治病呗!”
“侯场长不是说已经好起来了吗?”
“他那是安慰你罢了,人都抽过去了,哪有那么容易好过来呀?”
刘向阳被噎了一下,便走了进去,说:“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帮你搭把手吧。”
正在切菜的小伙子转过身来,往外轰了起来:“不敢……不敢……我可不敢用你这个大官,再让美女书记看到,还不把我给骂死啊!”
刘向阳说:“她只是心情不好,一时说说气话罢了。”
小伙子说:“瞧她那个样子吧,那只是说说吗?骂骂咧咧不算,还向侯场长告我黑状。”
刘向阳说:“小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可是当着你的面说的,怎么就成告黑状了呢?”
“又不是一回半回了,她就那样,喜欢给人上眼药。”小伙子说着,又朝着刘向阳摆了摆手,说,“你快走吧,别给我惹麻烦。”
刘向阳走了出来,心想:看来这个小伙子对杨飞絮有成见,那也只能说明他自己的素养一般,杨飞絮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见他有毛病,肯定会“敲打”他的,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这样想着,脚步就引领着他来到了杨飞絮的门前,见身边没人,就喊了几声。
屋里面没有回应,他就掏出了电话,问杨飞絮去哪儿了。
杨飞絮的辣劲儿又来了,“我去哪儿还得向你汇报啊?对了,听说你去钓鱼了?钓到了吗?”
“哎,你怎么知道我去钓鱼了?”
“这你不用管,晚上请我们喝鱼汤吧?”
“你们?你是不是跟侯场长在一起?”
“我可没跟侯场长一起,他那人一贯喜欢独来独往。”
“那你说的你们是谁?”
杨飞絮压低声音,说:“是你的小情人。”
“小情人?谁是我小情人?”刘向阳有些好奇。
杨飞絮说:“电视台的陈莉莉来了,你们不是老熟人了吗?她可承认你们关系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