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路上的女人那么多,你知道是哪一个?”
“可以让孩子帮着辨认一下嘛。”
“不行,肯定不行,那样会刺激孩子的。”
“对了,不是还有我吗?我一定能认出来的,姐姐离开的时候都已经是成年了。”
“错了,你肯定认不出来了。”
“为什么?”
“据说她去了韩国后不久,就做了整容手术,已经面目全非,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你怎么知道?”
老周望向窗外,盯着天上的一块浮云,凝视了一会儿,说:“我们也设法找过她,线索在她整容之后,就中断了,偶尔穿过一丝半点的消息来,也是通过一些隐秘方式传递的。”
“何必呢?这不是作孽吗?”
“没办法,你姐姐她有自己的想法,不仅仅想逃避这个世界,也想逃避自己。”
“那你说,她是不是早就回国了?”
“应该是。”
“那就好办了,从公安户籍管理系统里查找不就得了。”
“你呀,也太小瞧你的同胞姊妹了,她会继续用自己原来那个名字吗?我也不是没查过,那些叫杨飞红的,没有一个能对上号。”
姐姐成了一个谜,根本就没法揭开,杨飞絮又把话题扯到了她儿子身上,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打开他的心结,让他回到阳光下。
老周说:“我们也为此做了努力,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这几天正帮他疏导,还是有一定效果的,情绪已经基本得到了自控。”
“那就好。”杨飞絮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
“但是,专家说了,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必须从源头上查找症结,也就是说,要想法让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哪怕是个谎言?”
“谎言?那万一被他识破了呢?那后果可就更严重了。”
“这要看谎言的逼真程度了。”
“告诉他实情不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那样的话,后果更可怕,不但会毁了孩子,还会害了别人。”
“自私!”
“这不是自私的事儿,会让孩子无法接受那样的现实。”
“那该怎么办?”
老周喝一口咖啡,再拿着杯子轻轻晃动着,说:“我想了一个办法,但不太成熟,趁着这个机会,跟你正儿八经商量一下。”
“好,那你赶紧说,有什么好办法。”
老周说有两个方案,一个说由于他爸爸妈妈有着某种先天性疾病,没有生育功能,只好找人代孕了。
再一个就直接说是抱养的,并且已经找到了中间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等机会成熟了,就可以让他们相认。
杨飞絮说:“第一个不合适,感觉有点儿龌龊,反正听上去让人不舒服,觉得还是第二个好一些,容易被接受。”
“你也觉得是第二个好是吧?”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老周摇了摇头,说:“目前为止,还真没想出来,孩子太敏感,万一操作不当,会适得其反,让他彻底绝望。”
“可谎言终归是谎言,纸里包不住火,早晚是要露馅的。”
“不,我们可以给谎言穿上真实的外衣,让他感觉那就是现实,他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那不还是要演戏吗?”
“是,可戏演真了,效果也一样。”
“人呢?去哪儿找?谁家愿意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当爹当娘。”
“这不就是嘛,要你来,就是为了谈这事儿。”
“你的意思是……”
老周直视着杨飞絮,微微颔首,说:“是,我有个想法,你来当他的亲妈,你觉得怎么样?”
“我?合适吗?”
“当然了,因为你跟他妈妈是同胞姊妹,从血缘到外貌,都是相似度最高的,所以首先就想到了你。”
“可……可……”杨飞絮面露难色。
“怎么了?”
“爹呢?爹去哪儿找?”
“你老公呢?他不是最佳人选吗?”
“不行,一来我们早就离异了;二来他在很远的地方。再说了,这事儿压根儿就不想让他知道,他那人唯恐天下不乱,还不知道会搞出啥名堂来呢。”
老周想了想,说:“那这样吧,约个时间,你跟孩子见一面,也许真就能把他的心锁给打开了。”
“那要是问起他爸的事情来呢?”
“你就说他爸出差了,等以后再来看他。”
杨飞絮答应了下来,说自己在京城还要待一阵子,要老周不要着急,等时机成熟在安排见面。
随后,老周又带她去了学校,察看了四周的情况,特别是门前的那条大道,把几处监控全部都调取了一遍,结果也没发现有可疑的面孔,最终断定,孩子完全是心理疾病,他看到的或许只是一种幻觉。
到了第三天,杨飞絮接到了老周的电话,说孩子的状态不错,并且已经委婉告诉他了“被抱养”的实情,他急切的想见“妈妈”。
杨飞絮当即答应下来,按照想象中姐姐的模样,把自己装扮了一番,然后就直奔约定的地方——南部山区的一个风景点。
老周跟随领导鞍前马后那么多年,见多识广,处事周全,几乎把自己历练成了一个人精。
这一次“母子相认”,他除了把会面的各个环节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外,还选择了一个最佳的会面地点。
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天然大花园,有山有水,树木葱茏,能够极大地缓解人的精神压力,使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并且在行动之前,就在电话里设定了一个剧情,要杨飞絮进入角色,跟着演下去就行了。
老周开车带着孩子,早一步到了约定的地点。
孩子走进了花丛中的一个小凉亭,四下里看着,竟然面无表情,见杨飞絮风尘仆仆赶过来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只是痴痴地望着,眉心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杨飞絮一步步走上前,表情凝重,她喊了一声孩子,说:“妈妈……妈妈对不起你啊!”
便泪水潸然,泣不成声,一把搂住了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
孩子僵直地站在那儿,镇静异常,只有两行热泪悄然滑过脸颊,吧嗒吧嗒落在了杨飞絮乌黑的发丝上。
等杨飞絮停止了哭声,孩子喃喃地问道:“是你吗?”
杨飞絮哽咽道:“是的孩子。”
“你真的是我妈妈?”
“是的孩子,我是你妈妈。”
“为什么跟我看到的那个人不一样呢?”
“孩子,我是第一次来京城,你怎么会见到过我呢?”
“就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那棵大树下面,我不止一次看见过一个女人,直觉告诉我,她才是我妈妈。”
“孩子,我才是你妈妈。”
“可那个女人,也在心里喊我,说我是她的儿子。”
“孩子,那是因为你太想自己的亲生母亲了,所以就产生了幻觉,真的,我才是你妈妈。”
孩子这才低头看着杨飞絮的脸,紧绷着嘴唇,腮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突然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你为什么要把我扔给别人?”
杨飞絮再次泪崩,她紧紧地拥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平静下来后,杨飞絮牵着孩子的手,走到了木椅前,坐下来,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眉、那眼、那微微卷曲的头发,还真是与记忆中的姐姐有几分相似。
她抚摸着孩子的头,娓娓道来,讲起了貌似久远的故事——
那是一个秋风乍起的日子,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垂危的孩子去了京城,他们是去大医院给孩子治病的。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刚刚走出火车站的时候,男人惊叫一声,哭喊道:“钱包没了……钱包没了……”
女人当时就急晕了过去,怀抱着病重的孩子,身子一歪,就栽倒在了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