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有一个好心人开车路过,见此情景,就停了下来,问明情况后,直接开车把他们送到了京城最好的医院。
好在女人并无大碍,挂过几瓶点滴后就醒了过来。
可他们遇到了天大的难题,那就是孩子的病情出现了恶化,本来就是严重的败血症,再加上一路的奔波,出现了变种病菌的感染,心肺几乎都已经开始衰竭了,连医生都建议他们放弃治疗。
更何况他们已经身无分文,来的时候,身上所带的那些钱本来就少得可怜,都是亲朋好友凑给他们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可恶的小偷给偷走了。
一时间,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欲哭无泪,一筹莫展,
那个开车送他们的好人一直没有离开,跑前跑后,还替他们垫付了押金,等一切安排妥当后,才悄然离开了。
就在那天晚上,十二点刚过,孩子就开始抽搐,口吐白沫,一番抢救之后,孩子还是没了生命迹象。
夫妻俩含泪把孩子抱到了太平间,四目相顾,唯有伤心欲绝,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不知道是临走时给医生留下了电话号码,还是冥冥中有神明在提醒,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好心人及时赶来了。
他看了一下孩子,问他们有什么想法。
女人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
男人说了一句:“还能怎么办?埋了吧。”
好心人蹲下身来,仔细打量了孩子一眼,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默默哭过一阵后,他站了起来,说:“这样吧,你们要是不介意,孩子就留在这儿吧,我给他料理后事。”
“那怎么行呢?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女人说。
好心人叹息一声,说:“反正你们也没法带走了,就把他留在这边吧,说实话,我正好膝下无子,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去给他烧两张纸钱,也许下辈子,他就能做我儿子了。”
见那人话说得真诚,再想到火车上根本就不让带,还有那时候的气温还不算太低,用不了几个小时,必定会臭不可闻,只得答应了下来。
一番客套之后,夫妻脸再围着孩子转了几圈,算是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转身离去了。
好心人追上他们,塞给他们一沓钱,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后来才得知,那个小孩命不该绝,就在那个好心人抱起他,去西边的荒野埋葬的时候,刚刚挖好土坑放进去,他就抽动了一下,嗓子眼里发出了微弱的啼哭声。
好心人大喜,抱起婴儿就朝医院跑,但医生还是给他泼了一瓢冷水,断言说这孩子已经病入膏肓,不可能命长,顶多也就是三五天的光景。
不知道是天意所为,还是他跟孩子之间心有灵犀,好心人就是觉得这孩子死不了,他能活下去。
于是,他抱起孩子,亲自驾车去了最好的医院。
在医院住了不到十天,孩子就完全康复了,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出院的时候就跟个健康的婴儿一模一样。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留在了京城,留在了好心人的身边。”
“那为什么不把他还给人家呢?是不是那个好心心存私念,留下来当自己儿子了。”
“不,不是那么回事。”杨飞絮竟然让自己讲述的故事给感动了,边讲边流眼泪。
男孩噙着眼泪,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几张纸巾,攥在手上,帮杨飞絮擦起了眼泪。
这一温情的举止,让杨飞絮彻底崩溃了,她放声哭过一阵后,紧紧地攥住了男孩的手,说:“那个好心人回到京城后,先去医院查了记录,再根据地址,查到了那对夫妻的联系方式,把电话打到了他们所居住的街道办事处,结果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是不是那对夫妻多虑了,他们一定怀疑好心人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向他们讨债了。”
杨飞絮摇摇头,说:“不……不……孩子,他们不是担心怕还钱,而是得知孩子活过来后,心甘情愿放弃的,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天意,孩子跟那个好心人才是有缘有份,所以才活在了他的手上,如果再抱回来,说不定还会遭遇啥劫难,搞不好还会夭亡,你懂了吧孩子?”
“可……可那是他们的亲骨肉啊!怎么好就那么放弃了呢?”男孩瞪着眼睛问杨飞絮。
杨飞絮说:“并不是他们绝情,他们也想着把孩子接回去,可又顾虑重重,这时候有个和尚进了他们的家门,念过一首诗后,就走了。”
“他们念了什么诗?”
杨飞絮若有所思,吟哦道:“种子落在石坎上,水润萌动成树形,有缘无分莫强求,随风而去寻安乐,若是不念善念在,必定人才两袖空。”
“哪里来的和尚?”男孩问。
杨飞絮说:“不知道,好像是上天派来的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夫妻俩仔细品味了一番,这才幡然醒悟,从此再也不提孩子的事了。”
“一个和尚的几句歪诗,就让他们放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男孩看上去有些激动。
杨飞絮叹口气,说:“是啊,因为他们看得出,那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和尚,他是冥冥中来度化自己孩子的,他吟的诗更不是歪诗,字里行间隐藏着一个天机。”
“啥天机?”
“那就是,一旦把孩子抱回来,孩子必死无疑!”
“可……可……也许……”
“没有也许,答案是肯定的,他的生命只能寄托在那个好心人身上,他们才是真正的有缘人。”
“那为什么上天不让他直接降生到那个好心人家里呢?”
“阴差阳错呗,错了就只能纠正,只能重新开始,如果一错再错,那就只能换来悲恸的结局,你懂了吗?”
男孩低下了头,紧蹙的眉心渐渐舒缓开来。
杨飞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默念道:“人之命,天来定,很多事情,不是亲情,也不是感情能左右得了的。”
男孩长嘘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孩子,你现在知道谁是故事中的主角了吧?”
男孩点了头。
“其实,你没有必要那么任性,也没有必要追究是谁亲生,一定意义上,现在的父母就是你的亲生,因为是他们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要不是他们,你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男孩没有应声,双眼直直地盯着遥远的前方,那里有一座绿意葱茏的山峦,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杨飞絮说:“你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做个好人,更要努力学好本领,去报答父母的善缘,去反哺他们的养育,懂了吗?”
“嗯。”
“至于我们,你也可以看成是父母,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因为你已经死过一次,是现在的爸妈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所以说,这辈子我们只能做朋友,等有了机会,我们会来看你的,好不好?”
男孩子哭了起来,双肩耸动,哽咽抽搐。
哭过一阵后,他站了起来,问杨飞絮:“我可以叫你一声妈吗?”
杨飞絮点点头,说:“可以啊,当然可以了。”
“妈!”男孩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就地跪倒,磕起了头。
杨飞絮把他扶起来,紧紧相拥,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
直到有一只翠鸟飞到头顶,啁啾欢叫,杨飞絮才松开他,擦干了他脸颊上的泪水,说:“孩子,你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了吧?”
男孩乖巧地答应一声,在杨飞絮脸上亲了一口,扭头朝着老周停在远处的车跑去。
当老周的车载着男孩慢悠悠驶出视线时,不经意间,杨飞絮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穿着素颜,气质高雅,正站在那个绿树掩映的黄土崖上,痴痴盯着自己。
杨飞絮心头一震,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那你就是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