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娟娘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是一个瞎子,但是耳朵极为灵敏,几乎能用耳朵代替眼睛似的。”
钱之圭不由一惊,“是千里盲蝙蝠林羽幻。”
“对,他的手下就是叫他为林大人。”
“他为什么会问起吴扁的事情?”
“这,我就不清楚了。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公子又是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情呢?”
钱之圭道:“我之前听父亲说过,他和吴扁关系很好,因此想了解关于他的事情。”
娟娘不由沉下脸,“那天已经很晚了,看门的告诉我,有一个叫吴扁的人在外面敲门,想急着找苍林少爷。但那天苍林少爷不在家里,而是跟大小姐出去押镖了。”
“于是我走出去,告诉了他实情。他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拜托我将他的话转告给苍林少爷,他说自己有难,希望苍林少爷多带一些武功厉害的人去栖迟镇帮忙。他说性命攸关,请我务必帮忙,还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但是,苍林少爷和大小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苍林少爷知道后,立马求大小姐帮忙。最后大小姐很勉强地跟着苍林少爷走了。”
简凌恒和钱之圭听到以后,不由一愣,“你说当年钱苍蔓跟着钱苍林一起去的栖迟镇?”
“对啊,那时苍林少爷才回钱家两年而已,钱家上下根本没人把他当成真正的少爷,所以——他哪里找得到其他人帮忙啊,也只有大小姐了……”
简凌恒不由低下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钱之圭道:“那后来呢?”
“后来,苍林少爷就带着简梦芸,也就是你娘,来到了河口镇。大小姐让我找一个地方安顿简梦芸,并让我保密不告诉其他人。”
钱之圭道:“所以简梦芸当初刚到河口镇的时候,只有你和钱苍蔓知道。”
“差不多是这样的。”
钱之圭继续问道:“柴妈妈还记得那时是几月份么?”
柴娟娘不由瞪大了眼睛,露出慌张地表情。
钱之圭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没错的话,是四月初对不对?”
娟娘的脸色大变,直摇头道:“时间久了,老婆子有些记不清了……”
钱之圭浑身颤抖起来,“吴扁是四月初四死的,照此推断,钱苍林是在吴扁死后把简梦芸接到河口镇的,所以大概就是四月初的时候,对么?”
娟娘神情慌张地摇摇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吧,老朽有些记不清了。”
“那你还记得钱苍林和简梦芸是什么时候结婚的么?”
娟娘避而不答。
“这问题,其实不用问你,很多钱家的人,都知道,是六月份,对吧?”
娟娘愣住了。
“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陶姨娘等人都说,钱苍林是把简梦芸接到河口镇半年以后才结婚的,而他们结婚是在六月,那岂不是当时一月份简梦芸就在河口镇了?”
“但另一方面,陶姨娘又说吴扁是在四月初四死的,那样推算,四月份的时候简梦芸分明还在栖迟镇。”
娟娘急道:“或许,是陶姨娘记错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难免会记错。现在我是想明白了,应该是钱苍蔓故意让你隐瞒的吧!故意把简梦芸到河口镇的时间往前推了四个月,因为你们想帮钱苍林和简梦芸隐瞒一件事……”
简凌恒也听得汗毛直立,不由站起来。
娟娘额头上是黄豆般大小的汗水,眼神闪烁不定。
“柴妈妈,我说的没错吧?”
“之圭公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苍林公子死了,老爷也死了,大小姐如今不知所踪,钱家都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也很难过啊,我能做的就是守住我的本分,答应过小姐的事情,我不能违背承诺的。”
说着柴娟娘声泪俱下,跪下身子,钱之圭立马扶起她。
“柴妈妈,我知道了,我不会逼你的!”
钱之圭心情沉重地打开门,招呼柴虎进来,然后塞了一些碎银给柴娟娘。
“之圭公子,这使不得,使不得!”
之圭给柴虎一个眼色,蔡虎笑着劝道:“大姨你就收下吧,大老远请你过来,辛苦你了!怎么说之圭公子也是你的晚辈,孝敬你,你便收下吧。”
说着柴虎把娟娘请到外面。
钱之圭关上门,深呼一口气。
简凌恒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虽然,我大概猜到事情的真相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大哥你是怎么算到的?”
钱之圭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心绞痛,他呼吸都有些困难,努力想在凌恒面前克制,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我的生辰在十月,而简梦芸四月才被安置到河口镇。”
简凌恒听到他的话,反倒是最终松了一口长气,“所以……”
“所以,我爹不是钱苍林,而是吴扁……”
钱之圭说出这局话的时候,胸口一阵剧痛,身体都有些站不稳。
“简梦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口鲜血涌出之圭的嘴巴。
“大哥,你没事吧……其实谁是你爹并不重要……”
钱之圭耳朵嗡嗡作响,接着天旋地转。
原来当年的真相是这样,钱苍林为了保护简梦芸和吴扁的骨肉,竟然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他感到无比的愧疚,他怨恨了钱苍林这么久,原来一切都是误会,他怎么能怀疑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呢,甚至为了保护他的妻儿,钱苍林牺牲掉了自己所有的幸福……
但让他最不能接受的还是,简梦芸既然牺牲了他们之间的骨肉,居然只是为了让他重生?所以他的重生,是建立在杀死自己孩子的身上。
简梦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得到我的同意了么?谁允许你把我们的孩子献祭出去,只是为了重生你的丈夫!凭什么!凭什么!
泪水不断地从钱之圭的眼眶中流出来,他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简凌恒不知所措,只好抱住他。
“大哥,我知道这对你的打击很大,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能责怪自己……”
“不!都是我的错,应该死的是我,其他人都不应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到为什么!”
“因为爱你的人想让你活着,所以你要为爱你的人活下来,大哥!”
钱之圭挂着泪水,紧紧地抱着简凌恒。他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其中繁复的关系,他也无力解释一切,现在他的身上不仅背负着吴扁的过去,还藏着简梦芸的遗憾、钱苍林的守护,以及两家人的恩怨。
实在太沉重了,他浑身颤抖地缩在简凌恒身上,就像是一只受伤无助的小狗。而简凌恒尽管不知道一切,但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这种疼痛的深度。
于是这一刻,简凌恒似乎才是大哥,钱之圭成了需要照顾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