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燕酒歌是真人,修为不低,占卜难度大,陈牧费尽心力也只占卜出一幅画像。
众人看完后,尽皆变色。
苍白石窟内,遍地枯骨。
一具高大干瘪的男人身影站在石台上,十几条扎根于岩壁的黑锁链穿透男人身躯,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在他头顶,一盏仿若虚幻的灯盏正在静静燃烧,灯无油,用的乃是男人魂魄。
在此人脚下,站立着一位瘦小男童。
衣衫破烂,身体仿若即将碎裂的瓷器一般,挂满了大小裂纹。任谁瞧见这个孩子,心中都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一个指头,仅需一点力,这孩子就会成为碎片。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的仿若风中腊肠,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色泽。
小的脆弱的就像一根枯草,风一吹,就会折断。
在如此凄惨的景象下。
二人眸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男人瞳孔无神,黯淡如灰烬。
男孩的眼睛却如秋水深潭一般,坚毅中透着永不见底的深沉。
当然,最令人动容的还是男孩儿在做的事:
在这受到惨无人道酷刑的男子身旁,男孩正有一柄打磨粗糙的骨刀,卖力地劈砍着锁住男人的铁链。
骨刀脆弱,每一次劈砍,甚至难以在铁锁上留下痕迹。
可男孩儿坚韧异常,从未停下劈砍。
献血不断从他缠满碎布的手心流下。
在他脚下,是无数断裂粉碎的骨刀。
上面沾满了丝丝缕缕干涸的血迹。
而男人……
他低垂着头,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无喜无悲。轻轻抽动的身体证明他还活着,甚至可能知道面前发生的事,可干涸眼眶贫瘠的连一滴泪水都流不出来。
……
“这是……”
耿昊浑身颤抖,眼眶通红,以一种难以置信,期望得到某种否定的目光看向陈牧。
“燕酒歌!”陈牧咬牙道。
他也不相信豪迈不羁的燕叔会受此酷刑,但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不信。
他的占卜,要么不出结果,但凡有结果,指向必然是事件最真实的演绎。
便如此刻,燕酒歌一定在瀚海大陆遭受着画面中的酷刑。
耿昊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怎会如此?”
他嗓音沙哑,声如泣血。
“过了!”二两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阴冷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泯灭人性的作为,与禽兽何异。”
老豆叹息道:“此乃邪术-烛魂。”
“以人三魂六魄为薪柴,点燃一盏照映亡者世界的灯火,诱导孤魂野鬼钻进受术人身体内取暖。等到此人魂魄燃尽,躯壳便会完全转化为珍宝阴鬼巢。”
“此等宝贝,便是飞仙大能也会动心。”
蓝玉:“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老豆脸上闪过一抹悲悯之色。
“阴鬼巢能得到九阶大修看重,自然不是能轻易练就,寻常凡人魂魄受了烛魂术,绝对撑不过三天,真人境以下,根据修为不等,大概可以支撑一到三天,真人炼魂有成,大概可以挺十到二十天,灵主能支撑二十到三十天左右。而想要练就一枚阴鬼巢,受术人非要坚持七七四十九天不可。”
“能满足这一条件的,唯有飞仙大修。”
“换言之,要想得到一枚阴鬼巢,就得拿一位飞仙大修当柴火来烧,可飞仙大修,哪个不是一方大佬,此等人物,手段层出不穷,活捉远比杀掉难得多。”
“可阴鬼巢实在太馋人了。”
“据传,一枚阴鬼巢足以令真人境邪修毫无阻碍迈入灵主境。”
“在大荒界域,很多邪修为了能得到一枚阴鬼巢,甘愿去做任何天怒让人怨的事情。”
蓝玉眉头微皱:“这跟那孩子有什么关系?”
老豆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当然有关系。”
“邪修之所以被万族修士忌惮打压,全因他们行事半疯半癫,全无底线。”
“无数次失败后,也不知哪个缺德玩意儿想出了个延长修士魂魄燃烧的办法,便是给魂魄加点燃料。”
红烟:“什么燃料?”
“执念!”老豆叹了一口气,“遭受此等酷刑,多数修士只会求着速死。”
“可若修士不想死,一心求活,那魂魄便可燃烧更长时间,求活的念头越强烈,燃烧的时间也就越长。”
“等等!”红烟满目惊恐,一脸骇然道,“你的意思是,大胡子现在还有意识?他正看着这一切?”
老豆:“是的。”
“唯有意识清醒,才会求活。”
蓝玉:“那个孩子……”
老豆:“如果所料不差的话,那个孩子必然同燕酒歌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便是大胡子执念所在。”
“可能是邪修对燕酒歌许下了某种承诺……也可能是他们以孩子性命相要挟……也有可能是燕酒歌只是单纯地想着坚持更久一些,脱困救走那个孩子……”
“有太多可能!”
“归根结底只有一点。”
“燕酒歌不想死,他想活。”
……
众人瞠目结舌。
若不是亲眼所见。
实难想象,世间竟然有如此恶人恶行。
不杀人!
诛心!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说话的冲动。
夜黑的越发深沉,清冷的月光洒满整个庭院。
画面中,男孩儿仍旧不知疲倦地用粗劣骨刀劈砍铁锁,似乎他真的相信可以凭此解救男人一般。
红烟眼眶红了,泪珠开始在眼窝子里打转儿。
“反了天了,这是欺负咱们平安堂没人吗?”
“小神算,赶紧把大胡子位置算出来。”
“我这就叫小姐过来,灵主带队,咱们全家出动,甭管对面是谁,咱们都横推过去,救出大胡子。”
随着红烟的话,在座众人立马沸腾起来。有一个算一个,均是杀气腾腾。
就连甄媚娘这位只会盖楼子卖货,从未出过城的新锐修士,都跟灌了烈酒一般,起了飒飒腾空起,横推八万里,只手镇山河的豪情壮志。
陈牧苦笑:“我算不出来。”
“有阵法在干扰我的推算。”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众人傻眼!
只凭一个困人的石洞镜像,没有路标,四十九天内要在大荒找出燕酒歌下落,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陈牧话出口的刹那,就相当于给燕酒歌判了死刑。虽说不是斩立决,但却比斩立决更加残酷。
“那就找!”
耿昊挣脱蓝玉搀扶,猛地站起。
“只要人没死,总归还有希望。”
“那群杂碎,最好祈祷别让我找到他们。否则……”
他再难抑制心中怒火,一身杀意冰寒如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