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了三牲供品,在一个牧羊老汉的带颂下,魏忠贤来到了惠莲的坟地。
位置不是太好,处于一片河滩洼地上,十分地荒凉。
这样的土地,种什么都颗粒无收。把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葬在这里,也算对得起她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已过去,坟头上长满了荒草。
魏忠贤摆放好供果,烧了纸钱,大哭了一场,不顾雷贵的劝阻,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三河寨。
从此,三河寨只是生活过的地方,这儿的一草一木虽然十分熟悉,不过与自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在这儿也没什么牵挂了。有的,只是无尽的伤感。呆在这儿,除了伤心之外,不会再有没有别的,还是离开好。
真是来也勿勿,去也勿勿。
在伤感的同时,他忽然发现,惠莲死去的日期,正是自己大病的初始时间,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一切?
他在荒野中漫无目地地走着,心灰意冷,感觉自己已成了社会的弃儿,天下之大,已没有寸土能成为他安身之地。
他感觉很迷茫,也不知要到哪儿去。心彻底伤透了,恨不得一死了之。
在游荡中,碰到了一个姓肖的公公。在交谈中,听了他的遭遇后,肖公公深为同情。
这肖公公年轻时也是一个多情的帅哥,和一个富家小姐相爱,后来捧打鸳鸯,心爱的姑娘远嫁豪门,自此他万念俱灰,就净身做了公公。
他从魏忠贤的人生经历,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知道,人一旦陷入感情的旋涡,并以悲剧收场的话,对当事人的影响是深远的,可能一生都难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便问忠贤,是否愿意跟他去做公公?以斩断烦恼根,永做清静人。如果愿意,他会对其提供帮助。
此时的魏忠贤对未来己不抱任何希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并且亲自动手,残忍地割掉了自己的生命之根。
由于事发突然,把肖公公吓坏了,忙请来了郎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他止住了血。又休息了几天,看他己从危险期挺了过来,才让他坐上自己的马车,一同向皇城赶去。
魏忠贤怎么也没想到,他砍向自己的这绝命一刀,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
从此他性情大变,在此之前,他是一个心地良善,乐于助人的年轻人,对生活充满了美的追求和向往。
这一刀之后,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因为惠莲的死,以及人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歧视,使他对这个社会很不满,因此他要报复这个社会。
终于由一个善良的青年,变成了一个罪恶累累的权宦,其间自然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到京后,经过复检,他这一刀干脆利落,比专门侍候这事的太监下手还狠,验收通过,顺利入宫。
几年后,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权势大的惊人,炙手可热。
人们说,手里有权势了,就会有两种生活方式:要么心系国家,一心为民,留得万世美名传。
要么结党营私,为非作歹,开始危害社会,成为千古罪人。
很遗憾,魏忠贤选择了后者。
开始的他,还没有完全泯灭人性,贪污还是小心翼翼的,有限度的。只是因为内心空虚,想寻求点刺激,是试图忘掉惠莲的一种方式。
这时候,他和雷贵的关系,仍十分地密切,二人保持着正常的书信往来。
对于雷贵来说,魏忠贤就是他们父子的贵人,没有他,就没有他们父子的一切。因此他们也时常派人去和他联系。当得知他在宫中取得一定的权势后,父子俩也同样高兴,并向他表示祝贺。
在每年的清明,中元节等祭奠故去亲人的传统节日,父子俩都会给惠莲上坟,并维修了墓地。
这年的春天,他们接到了魏忠贤的一封信,信中说他在这个清明节,要来三河寨给惠莲扫墓,以了却自己多年的心愿。
并提了几个条件,要雷贵替他准备。
首先是选良辰吉日,请风水先生给惠莲看一个墓地。
惠莲的墓地,太过寒酸,是纯粹的穷人墓。现在他有钱了,要改变这一现状。
二是准备一个上好的棺材,他要重新装殓惠莲的尸骨。
原来的棺,很简单,这几年在地下,被水浸泡,可能腐烂了,散架了,惠莲的尸身也可能化成一堆白骨了。
雷贵接到信后,立即准备。
清明那天,魏忠贤如约而至。
虽然他现在拥有惊天的权势,却相当地低调。把车马仪仗,都丢在了僧楼,只带了两个仆人,骑着快马,来到了墓地。
之所以如此地低调,主要是他在三河寨有众多的弟兄,大家知己知彼,魏忠贤在这些人面前,无法摆弄架子。
到了墓地,雷贵等人正在那儿等候。
一口喷着朱漆的上等柏木棺,就在坟边放着。一旁是扎好的纸人纸马,还有叠放整齐的锦衣玉被,这些都是用来给惠莲陪葬的。
因为惠莲死后,身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几乎没举行葬礼,也没有更换衣物,便匆匆地下葬了,相当地简陋,是不折不扣的贫民葬礼。
这一直是魏忠贤的一块心病,感觉很对不起惠莲。今天正好借迁移坟墓之机,把陪葬品填满棺木,也好了此心愿。
人们见魏忠贤来后,纷纷前去迎接。
魏忠贤跳下马,顾不得和人们寒喧,踉踉跄跄地一路小跑,来到惠莲墓前,嚎啕大哭。
把对惠莲的思念,以及这些年受的委屈,统统化作泪水,倾泻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
大意是,别看他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一呼百应,其实这是他用宫刑换来的,其所受的苦痛,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虽然享尽人间富贵,却不是他追求的生活方式。如果时光倒流,他希望还回到以前的岁月,和惠莲一起生活。
云云,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这才是他感情的最真实表现。
见他痛哭不止,众人忙前来劝解。
在众人的劝说下,魏忠贤才止住悲声,回到现实中来。
从一个人手里接下一把锨,往坟头上铲下笫一锨土,然后把锨还回,令众人开挖,自己在一旁监视。
几个帮忙的都是村里退役的老兵,死人堆里趴过,胆子特别大。
他们向下挖了不久,把棺木挖了出来。
已经几年了,质量不甚好的棺木竟然还没有坏。
撬开棺材盖,更让他们吃惊的事发生了。棺木里的惠莲,竟然尸身完好,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就像睡着了一样。
众人大惊。
魏忠贤更是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他拿出准备好的锦衣,亲自给她穿上,然后招呼几个工人,一齐把她抬入棺内,送入新墓地。
新墓地是经过风水先生指点的,位于一块开阔地带。墓坑已挖好,头枕青山,脚踏绿水,绝对的风水宝地。
安葬仪式完了之后,魏忠览带了个头套,才跟雷贵上了山顶。
途中,即使碰上了熟人,他也假装不认识。自然,别人也没想到,戴着面罩的竟然是魏忠贤。
在寨里,魏忠贤提了一个要求,叫雷贵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