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诚实都是一种美德,但足球是狡猾者的运动,而不是失败者的运动。——卡梅洛·瓦伦西亚
要说陈总是有眼光的,看过挝得好的,普通野球就看不下去了。
像今晚这场红蓝比赛:“算草根队里水平高的,也就这样。光打也没意思,还得技术漂亮才耐看。”
饭局上一句话,他就开车载着龙峤来林场,有个目的就是让“国际着名球星”帮忙找几个“前职业选手”:“价钱都好说,也不求你这种水平,像是你从前的俱乐部淘汰的……”
“早不联系了。”龙峤一句话打消他的念头。
陈总也不介意,转头又切换成狂热球迷模式。龙峤听他骂了半天蓝队,不觉扬眉:“你是站红队的?”
眼下蓝队2:0领先,红队各种疲软被压着打,一度被压到了球门前,引看台上嘘声连连,骂什么的都有。
陈总倒是真爱不移,只喷对家,对自家不争气的好大儿毫无谴责。
看在陈天明的面子上,龙峤想建议他换个球队支持:“红队有问题。”
“是有问题。”陈总摇头叹气,带着某种“能拿这熊孩子怎么办”的无奈和宠溺,“这群王八羔子,一天到晚就想憋个大的!”
龙峤皱眉:“你知道他们在打假赛?”
“咋个能叫假赛?”陈总摇头,“糍粑海椒不会故意输掉比赛,就是前面放点儿水,玩一把心跳,这样比赛看起来更精彩么。”
龙峤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糍粑海椒”是红队的名字。
“那种预先定好结果,谁赢谁输,输几个球的比赛我也是不要看的。”陈总诚恳地说,“没有看头,除了赌钱啥意思都没有。”
龙峤冷漠地哦了一声。
他不知道陈总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足球博彩有一种动态盘口的“走地买”,开赛以后可以继续下注,只要比赛没结束就能买输赢,越到后面赔率越高。
“糍粑海椒”这种打法,玩的不是观众的心跳,而是真金白银。
上半场以2:0结束,下半场的蓝队继续占据场上主动权,直到比赛第十六分钟。红队像是吃了起死回生的仙丹,突然进了一球。
听着耳畔的呼叫,龙峤可以想见地下博彩的滚球盘口正在发生什么变化。
这个进球之后,场上又僵持了一阵。他基本可以确定,不仅红队,蓝队也是演技派。
双方一唱一和,完美呈现出比赛旗鼓相当的胶着感。红队被逼到绝境突然团魂燃烧,前后场配合逐渐协调;蓝队则在对手密集的防线中艰难地寻找机会,开始出现疲态。
比赛的第八十六分钟,仍是2:1。
陈总脸上才出现了些许焦灼之色,骂王八羔子居然能翻车。四周陆续有人站起来退场。夜已经深了,比赛的结果没有悬念,他们还要赶远路回家。
就在这一刻,看台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像被按下暂停键,正在退场的人停住了,陈总的骂骂咧咧也停住了。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一颗球自四十码外长传划过半空,直接破了蓝队的球门。
短暂的寂静后,更多的尖叫和掌声响起。陈总跳起来,凸起的肚腩也在激动地摇晃:“平了!”
平了就意味着优势被打破,就意味着还有反超的机会——哪怕不在最后这四分钟,只要平局维持到九十分钟就会继续加时赛。
呼叫“糍粑海椒”的声音此起彼伏,压倒了一切。
毕竟还有什么能比逆风翻盘,弱者逆袭更爽?
龙峤厌恶地一扯嘴角,起身离开:“上个厕所。”
不出意料,就在最后一分钟,红队获得了一个点球机会,并不负众望地将这颗球打入球门。
欢呼声在身后排山倒海,龙峤背脊僵直,加快了离场的脚步。
方蔚然没有继续盯当晚的训练,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因为球队的事而耽误已久的侗布工坊计划。
国庆婶的事让她更加明确这个计划必须施行:能在本地给寨里人,尤其是给寨里的女人提供工作机会非常重要。
之前国庆婶答应过会帮忙,这段时间真的帮她联系了六七个姐妹。虽然不比“桑摊杂”的技艺出色,但也是能从捻线纺纱开始独立完成侗布的劳动能手。
这些女人的年纪都在三四十岁,也有工作补贴家用的意愿,方蔚然希望她们能比那位坏脾气的“桑摊杂”容易说服。
她一路想着如何先把侗布工坊搞出些起色,再用事实去争取桑摊杂和更多人的参与,走下石阶在古井旁就被人拦住了。
正是她心心念念想要说服的桑摊杂。
看起来还是特意来找她的。
“阿婆是有什么事找我?”方蔚然将老人请进自己住的小楼。
桑摊杂也不客气,坐下就问:“我听他们讲你是球队的领导。”
“是领队,不是领导。”
“就问你一句话,球队的事你做得了主么?”桑摊杂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
方蔚然迟疑着点了点头:“球队的事,由我和龙教练商量着决定。”
桑摊杂似乎满意了:“这就是说,你和他的官儿都是一样大?”
方蔚然只能苦笑点头:“这样说是差不多。”
“那好。让我家和顺进球队,你能不能做到?”
方蔚然不知道和顺是她的儿子还是孙子,但看起来,老人是非常认真地在提这个要求。于是她也认真地摇了摇头:“球队招人有招人的规矩,不是我一个人做主的。”
“招人的事,他能内定,你不能?”桑摊杂生气了,“他定了三个人,你只要定一个,为啥子不行?”
不等方蔚然思考应对,她直截了当道:“我晓得,你想要我出面来搞啥子工坊带领大家织布。只要我说可以搞,她们肯定都听我的。如果我说不……”
方蔚然心下一凛。
国庆婶提醒过她:就算找了其他人,桑摊杂那里也是绕不过的。她这几个姐妹不像她是外嫁来的,手艺或多或少都受过桑摊杂的指点,对老人相当尊重。按照寨里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桑摊杂明确反对这件事,她们多半也不会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