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的目标是从球员身上获得最大的收益，他们必须有良好的发挥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何塞普·瓜迪奥拉
不知道为什么，方蔚然觉得今天晨跑的队伍比平时要疲软很多，或者说，散漫很多。
除了杨国庆的口号是一如既往的响亮，其他人看上去都不太有精神，还没到古井旁就陆陆续续由跑变走，完全没有前些日子争相赶赴终点的热烈劲头。
龙峤骂骂咧咧像赶鸭子似的把他们赶到古井旁，经过时方蔚然又一次闻到了酒味。
“哥。”杨晓丹轻轻喊了声。
龙峤停住脚步，转身撸了把眉框，仿佛才看见树荫下还有两个大活人。
“有事？”
杨晓丹嘴唇翕动，欲言又止，最后结结巴巴问出一句：“你、你、你几时返家来？阿公老是念叨哩。”
“再过几天。”龙峤随口应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等球赛完了，就给阿公办添粮补寿。”
杨晓丹一愣，赶紧说：“阿公没打算办的。他同我说过，当初说要办，是想你能回来。你回来了，他就快活了。办不办酒都一样。”
“他不乐意也办，你帮我劝着点儿。”
杨晓丹想了想：“要办也不着急，还要选日子。阿公最近在帮桑滩杂她们搞织布机。他的习惯你晓得的，只要活路没做完，就不肯分心。”
龙峤拿起手机查了下日历，决定了：““球赛一打就是半个来月，六月二十二日晚上结束，第二天正好是侗历的十五满月，就定在那一天，吉利。”
“啊，这么急吗？”杨晓丹一脸为难，“添粮补寿要招呼的客人多，要准备的东西也多，只怕来不及。”
“你开个单子，缺什么直接买。”
“外面买的只怕没有自家的好……”
“晓丹妹子，需要啥来找哥，哥给你找好的。”杨有财笑眯眯地说，“莫要耽搁了大球星，他急着回西班牙哩，毕竟在西班牙的比赛要紧。”
这话里挑拨的意味明明白白，方蔚然听得直皱眉，却惊讶地发现龙峤只是瞪了杨有财一眼，便默认地耸了耸肩。
杨晓丹哦了一声，倒没觉得他只顾自己却怠慢了阿公：“那是很要紧的。不如你先回去比赛，下次回来我们好生给阿公办寿。”
“下次？”龙峤摇了摇头，“下次回来大概要很久了。”
“没事没事！”吴顺跳过来搭住龙峤肩膀，“龙哥安心回西班牙就是。这回比赛完了就给树生阿公风风光光办一场，我们肯定帮忙张罗！对不对？”
他说得热络，响应声也热烈。方蔚然却留意到，高声附合的都是围在古井旁的腊咩，她们都是发自内心尊重树生阿公。吴顺口里的那个“我们”倒是反应平淡。
杨晓丹点点头：“我先回去同阿公商量。”
方蔚然见她临行几回头，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模样，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自己上。
“就快比赛了，吴彤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决？”
“吴彤？”龙峤一挑眉，“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方蔚然不解，“那他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归队吗？”
“归队？他爱归不归！”龙峤不耐烦地摆摆手，“总之不缺人打比赛，你放心好了。”
古井旁的队员都在朝这边张望，同方蔚然一样等一个解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龙峤抬手朝古井旁点人头，“算上在省城上班的杨成军，比赛时正好十一个人上场。没替补就没替补呗，有没有其实都那样。”
方蔚然跟着他手指看了一圈，惊讶道：“你想让龙小猫上场？”
陡然被点名，正拧着湿漉漉衣角的龙小猫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却不止是兴奋。
“不能吧？”吴顺挠挠头，“龙小猫是个小女崽，平时没人管，三宝杯那可是正式比赛。”
“当然能。”龙峤漫不经心道，“三宝杯的比赛规则里，没有一条限制了参赛球员的年龄和性别。既然没有限制，龙小猫当然能上。”
对上方蔚然怀疑的视线，他笑着解释：“说是正式比赛，其实就是几个村寨自己凑一起搞的。一群些业余的能商量出几条规则就不错了，哪会琢磨得那么细。都是默认一群男人挝球，根本想不到还会有这种情况。”
听他说已经去县城同组委会敲定了，吴顺和其他队员都不再说话。
只有一个人提问：“那吴彤咋办？真不让他归队了？”
方蔚然循声看去，发现竟是杨宇航。
“他爱咋办咋办。”龙峤拍拍手，“休息差不多就得了，赶紧的，比赛前还要继续加训！”
他又像赶鸭子似的把人朝山上赶，方蔚然跟上去，低声质问：“你说交给你解决，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法？”
龙峤抬了抬眉毛，似是不理解她的怒意。
“你这不是解决问题，是解决有问题的人！”
“都一样。”龙峤不以为意，“不会影响比赛就oK。”
“比赛……”方蔚然深吸一口气，“别把比赛说得很重要的样子。其实你比谁都清楚，这次参加比赛就是走个过场的事。”
“没错！只是走个过场，谁走不一样是走？”
“谁去走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球队和人。”方蔚然真的很生气，“当初你不是说看好吴彤？又是用加林查的故事激励他，又是联同石支书强迫他入队，现在就这样把他弃之不顾？”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他本来就因为长期受挫有心理阴影，在球队的经历更是雪上加霜。现在他把村文书的工作辞了，还打算离开寨子……”
“这是他自己的问题。”龙峤冷漠地耸耸肩。
方蔚然愕然地停住脚步。
过了几秒，她扬起唇角：“是啊，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自己选择相信了你。”
“不，是他自己太弱。”
两人目光相接，各自都掩藏了许多情绪。
“他的确很弱。”方蔚然轻声说，“但你不能先插他一刀，再怪他不够坚强。别忘了，是你先向他许诺成功，他也认真参加了训练。”
“是我。”龙峤点点头，“是我浑蛋，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