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昭低头默念了好几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才慢悠悠拎着两袋子东西回来。
陈颂正弯着膝盖，趁着半亮不亮的台灯给自己的小腿贴纱布。
姜九昭收了心思，把桌子上的书挪到了一边，边拆袋子边说：“陈颂，我帮你弄吧，弄好了过来吃饭。”
“……不用了，我快弄好了。”
塑料袋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略显突兀，陈颂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停留在姜九昭修长的手上，刚才的想法还未完全消失，他连忙低下了头。
“那行，我买了糖醋排骨和水煮肉片，还有一个素的油麦菜，这家糖醋排骨特别好吃……”
陈颂听着姜九昭碎碎念，自己却懊丧地皱眉。
他这是……怎么了？面前的人明明就见了没几回，前几次的见面甚至不够愉快，怎么今天……他看姜九昭的想法会越来越奇怪……
虽然他确实已经承认姜九昭是个很不错的人，但是……也不至于……
陈颂内心默默谴责着自己。
扑鼻的饭香勾起了陈颂的食欲，他这才摒弃了刚才的念头，肚子还特别配合得响了两声。
姜九昭噗嗤一笑。
陈颂脸上生热，随便把纱布一贴，走到桌边坐下。
姜九昭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饿了吧？趁热吃……我看你这地方也没个冰箱什么的，你平时不做饭吗？”
陈颂接了筷子，缓缓夹起了一块儿排骨，这排骨做得色香味俱全，一看就炖了很久，肉几乎入口即化，连骨头都是酥的。
他不知道怎么的眼眶有些酸。
“嗯，不做。”
“那你平时怎么吃饭啊？”
陈颂咽下排骨，看姜九昭又往自己饭盒里加了几块没骨头的肉，好像是唠家常一样自然，他没由来的心里一暖。
“有时候会在打工的饭馆吃。”
姜九昭美滋滋地嚼着排骨：“那除了在饭馆吃呢？”
“……买得馒头，有酱。”
姜九昭一口肉差点没咽下去。
他打量着陈颂消瘦的肩膀，叹了口气。
“要不……以后我跟你一块儿吃。”
陈颂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吃那些，可以。”
姜九昭啧了一声：“可以个屁……”
这么高个子，瘦成这样。
陈颂没了下文，姜九昭觉得自己态度有点急，便缓了神色，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陈颂刚剪的头发。
触感柔顺，就是有些硬。
他有些惊讶这次陈颂没躲开，不过又接着温和地说：“听话。”
“……”
姜九昭趁机多摸了两把，陈颂垂着头的样子还挺乖，让他有一种摸小狗的错觉。
“先吃饭吧。”
陈颂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但姜九昭没听到。
俩人吃完了饭，姜九昭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说：“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陈颂没吱声。
“这两天你就在家吧，学校那边我给你请假，哦，还有火锅店那边，你也歇两天。”
姜九昭打开门，警告地说：“你可别自己偷偷去啊……”
陈颂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可是却没出声。
门被轻轻关上了。
陈颂拿起了有着姜九昭笔迹的纸。
好安静。
这家不是家，倒像是个盒子——一个从未有过感情交流的盒子，姜九昭进来了，絮絮叨叨地关怀暖热了它，现在他走了。
冷意蔓延。
明明还是初秋，还没有到能手脚冰凉的天气。
陈颂垂眸，看着姜九昭棱角分明的字体，在最后一行，横着一句。
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可是能杀死他的东西太多了。
他从来不知道这些阻碍，哪一个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变强其实都是在赌命。
陈颂眼眶有些湿，但又觉得很丢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产生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他也不想去追究。
……
第二天早上，他拜托贺竹给他妈妈送了饭，因为不想让妈妈担心自己受得伤，只能过两天再去看她。
而这两天只能麻烦贺竹送饭了。
中午，陈颂正被高数难得揪头发，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他思绪瞬间断裂，目光转向了门。
是他吗？
是吗？
陈颂调整了下呼吸，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眉眼弯弯的人，手里提着保温盒。
“陈颂，我给你带了饭。”
陈颂压下眼中的欢喜，看姜九昭熟稔地走进来。
“做作业呢？”
陈颂点头：“嗯。”
姜九昭翻了翻他桌子上的书：“……你这是要考研啊？”
陈颂没应。
姜九昭把饭盒放到一边，坐在了桌子旁边盯着被批注得密密麻麻的题。
“巧了，我还真就知道些考研的知识，有没有想好报哪个学校？”
“我没想考。”
姜九昭奇怪：“那你看这些书干什么？”
他一本一本翻过去：“《肖一千》《考研真相》《高等数学真题》……这些你平时用的上？”
“……”
“想考就考嘛，别考虑钱，我给你出资。”
陈颂微愣。
姜九昭有些得意：“遇到我，你算是走了大运了，我刚好十分了解考研的过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讲高数题。”
陈颂有些犹豫，但还是靠着他坐下。
姜九昭好像换了沐浴露，不过闻着还是那股檀木的香气，这味道太安定了，让陈颂神色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线性代数确实很复杂，我刚刚看了你看的课，老师讲的很不错，只不过高数就是这样，听老师讲都听的懂，一开始做题就怀疑自己到底有没听过课。”
姜九昭给他讲着不会的题，分析地很细节，陈颂听得很认真。
最后他语气温和地问：“还有不明白的吗？”
陈颂摇头：“没有了。”
姜九昭欣慰：“那我们做几个类似的题举一反三。”
他在试卷上勾了几道题，推给陈颂：“你先做这几个。”
陈颂默默拿起笔。
没过多久陈颂就做完了，姜九昭检查了一遍，竟然全对。
看来男主光环依然存在，脑子是真的好使。
姜九昭把卷子收起来：“到点了，该吃饭了。”
他边拆饭盒边说：“今天的排骨是我昨天晚上就开始炖的，应该跟外面买的差不了多少，你尝尝。”
陈颂愣了下：“你亲自做的？”
“对啊，我自己在家肯定自己做饭，总不能天天吃外卖吧。”
陈颂看着饭盒里的饭菜，心脏的坚冰好像皲裂了，从内到外冒出温暖的热气。
这处常年严寒的地方被突如其来的热流包裹，显得不自在极了。
陈颂慌乱地低下头。
“……谢谢。”
姜九昭被男主冷眼惯了，突如其来的感谢让他猝不及防：“……别客气。”
陈颂咬着排骨，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的想法。
姜九昭擦了擦嘴：“昨天跟你说的，去我朋友那边打工的事，你考虑地怎么样了？”
“我去。”
也许是陈颂的语气太笃定太果断，反而让姜九昭愣了下。
“啊……那行，等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我朋友。”
陈颂眼神微亮。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