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昭上前一把推开李临宇，后者被推得一个趔趄，正欲发火，看到来人后满脸不可置信。
“他，他怎么进来的？你们……”
门口的狱卒都已经躺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李临宇脸色铁青：“姜九昭，你真威风啊……也是，我们平渊侯灭了文昌，是千瀚的大功臣，自然已经不把我这个皇子放在眼里了。”
说完，还刻意瞥了眼闵庭的神情。
果不其然，地上的人双眼通红，一副隐忍难过的模样。
李临宇得意地笑。
姜九昭也看向闵庭，两人四目相对，勾起了他心中熊熊怒火。
他扭头，双目猩红地看向李临宇。
李临宇被这股吃人的气势惊住，顿时心下一凛。
用鲜血堆起来的赫赫战功，自然不是那些酸儒风骨能比拟的，仅仅一个眼神，便让他有些退却。
李临宇连忙稳住心神，挺起胸膛问：“平渊侯来此…意欲何为啊？”
“……”
姜九昭死死咬住牙关，才能阻止自己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
“臣……只是听说，闵庭公子突然消失，没想到是被殿下上了私刑……”姜九昭满目森寒：“难道殿下不知，滥用私刑，有违宫规吗？！”
李临宇愣了半响，目光饶有兴趣地在姜九昭和闵庭身上转来转去，最后恍然大悟：“呵，原来，平渊侯与我那三哥一样，都对闵庭格外看重啊……”
闵庭倏地攥紧了拳头。
“殿下既知，便卖给臣一个面子，把人交给臣吧。”
姜九昭没等他发话，解开大氅披在闵庭身上，扭头道：“况酒。”
“是。”
况酒向前一步，直接挡在了姜九昭的前面。
而姜九昭手臂穿过闵庭的腿弯，将人拦腰抱起。
闵庭直勾勾地盯着姜九昭，眸中情绪饱满复杂。
“我们走。”
“平渊侯！”
身后传来李临宇的怒斥，姜九昭充耳不闻。
况酒双手抱臂，怀中的长枪银光冷冷。
李临宇恨得直咬牙，面上却笑道：“你们侯府功高盖主，本就应该低调做事，如今却如此不计后果，敢在我的府上闹事？！”
“回去告诉你们侯爷，风暴将至，他可要当心了！”
“多谢殿下提醒，属下定然转告。”
见况酒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李临宇面上差点绷不住。
“告辞。”
……
姜九昭抱着人，一路走回了闵庭住的小屋内。
姜九昭留在宫里的人给他支开了一条路，一路上什么人都没遇见。
他一脚踹开了门，把人放到了床上。
“脱了。”
“？”
闵庭愣了下，眨巴了两下眼睛。
“衣服脱了，我看看哪儿有伤。”
闵庭浑身一凛，连忙阻拦：“不用了，我没受什么伤，他就是饿了我两天。”
“咔哒。”
门口出现了一个食盒。
“……”
这暗卫们是不是听得有点多了。
闵庭却有些馋：“门口有……”
姜九昭看他毫不惊讶，看来暗卫们这些年对他照顾极好。
他将食盒拎了过来，里面三荤三素，还有一大碗小米粥。
闵庭看得眼睛都直了，抄起筷子就停不下来。
没一会儿工夫，盘子里的东西就都被消灭了干净。
闵庭这才发现姜九昭一直在盯着他。
“……我吃相是不是很难看？”
姜九昭轻笑。
“没有，就是觉得……”
他抬手摸了摸闵庭的脑袋。
“你长大了。”
姜九昭刚才就觉得，面前的人身形高大了很多，比起三年前五官更为深邃，脱去了一份稚气，多了许多令人看不透的东西。
闵庭吃了饱饭，便有了力气，顿时觉得自己浑身脏兮兮得难受。
“我要洗澡。”
门口突然出现了好几桶已经烧好的水，正在徐徐冒热气。
“……”
姜九昭哭笑不得。
这里是有什么许愿王八吗？
闵庭屋内放了一个浴桶，应该是他的暗卫为了不让他洗凉水澡建的。
“好，那我出去待一会儿。”
闵庭没阻止他。
姜九昭在门外，看到不远处的几个人影，清一色小碎步跑得飞快，显然就是那几个给闵庭又拎水又送吃的的人。
他冷哼一声。
还算有眼色。
闵庭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姜九昭才进去。
三年未见，闵庭的身量长高了不少……虽然这也在姜九昭的意料之内。
毕竟陈颂就比他高不少。
姜九昭对闵庭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孩，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脑袋，可现在……自己就算挺直腰板，也只能到他的耳朵。
姜九昭叹了口气。
长高的事情还可以放一放，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你应该知道了……我这次出征，是为了……”
温热的手指抵上了他的唇瓣，闵庭朝他一笑。
“不用解释，你虽然没有告诉我，但这么多年，宫里的传言，还有宫里人对我的态度，我已经全都知晓了。”
姜九昭有些心虚，只有这一件事，他不知道闵庭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闵庭面上虽然含笑，眸中却满是寒冷。
“我的母亲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妃嫔身边的奴婢，而我，仅仅是父亲酒后的产物，当时父亲将我母亲勿看成了一位宠妃，才有了我。”
闵庭执起姜九昭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别这么看着我……我并不觉得难过，因为我根本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她刚一生下我，就被乱棍打死了。”
“……”
手背一烫，姜九昭回过神，才发觉闵庭在吮吸他的手背。
“你……”
他脸颊微红，许久未见，闵庭还是这副不知羞耻的模样，甚至变本加厉。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没有母亲，父亲又视我如无物，我是怎么活到九岁的？”
姜九昭点了点头。
“其实你早就看见过。”
闵庭眼中划过一丝乖戾，却瞬间被温和的爱意替代。
“那天，你帮我打死了李临宇的狗。”
姜九昭一愣。
“我从小就被人扔进了废妃住的地方，我记得千瀚也有这种地方，你们叫它冷宫。”
“冷宫里面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因为失去孩子而疯了的妃子，她是千瀚送来和亲的人选之一，也算饱读诗书，大家都说她得了失心疯。”
“她清醒的时候，自然是不会理会我，但有时……她也会犯糊涂，当然，也就是众人所说的发疯。她会将我看成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细心的照顾，还让我用她已经给自己孩子起好的名字，庭儿。”
“……”
“襁褓之中的婴儿大抵是长相相似，所以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待我不错的，可到后来……”
闵庭轻笑，止住了声。
“不过我好歹跟着她长大了，没过多久，父亲就让我来千瀚当质子。”
“这下我终于有机会向父亲要一个恩典了，自由的人只有我，对她来说确实不太公平，所以我想接她出去……可她却突然清醒了，说我不是她的孩子，说父亲杀了庭儿，我也杀了庭儿。”
“于是就被父皇因为出言不逊，赐了一条白绫。”
闵庭弯起眉眼：“嘘……我来猜猜你想问什么，你想问……为什么我没有替她求情，对吗？”
这个笑容绝代芳华，可姜九昭看着却十分渗人。
“……是。”
“你们可真奇怪。”闵庭好笑地看着他：“曾嬷嬷这么问过我，你也想这么问，可是……既然她那么想她的孩子，那就去地下陪他，不好吗？”
“……”
姜九昭目瞪口呆。
闵庭却没了耐心。
“故事听够了吧？”他捏住姜九昭的下巴，抬起他的脸。
“那……就该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