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昭疑惑：“搬？谁搬？”
谢怀垂眸：“自然是郑琅。”
毕竟这是谢怀的房子，姜九昭没权力吱声，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行，那我也搬走吧。”
“……”
咖啡杯上的手指泛白，谢怀冷冷地道：“你再说一遍。”
姜九昭听他的语气，丝毫不慌。
吓唬谁呢？还真当他是三岁小孩？
“……我说，我搬出去住。”
“……”
气氛沉到了冰点。
王瑞适时地出来打圆场：“呃……少爷，咖啡都凉了，我再给您换一杯。”
“不必了。”
谢怀站起身，经过姜九昭的时候说道：“我不同意。”
姜九昭莫名其妙：“我只是不住在这里，又不是不在谢氏工作了。”
“你必须在谢氏工作，也必须住在这里。”
“……”
姜九昭眯着眼睛：“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尊重？”
谢怀愣了下。
他呼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在赌气，我道歉，我收回刚才的话，郑琅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所以，能别闹脾气了吗？”
姜九昭哼了一声：“我没有。”
谢怀听他没有再提搬走的事，脸色稍缓：“我先去公司了，晚上会回来晚一些。”
谢怀刚出门，王瑞就轻笑一声：“小姜，你可真厉害。”
姜九昭几口塞下了一个三明治：“怎么厉害了？”
“你竟然几句话就把郑琅留下来了。”
姜九昭无语：“我又没骗人，他要是不收留郑琅，我就自己出去找个房子带他。”
王瑞目光微变：“你与郑琅非亲非故，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姜九昭愣了下：“亲？故？就算是亲人？难道就一定会相互信任彼此托付吗？就算是陌生人，就一定会恶语相向彼此为敌吗？”
王瑞微怔。
“我只是不想这么小的孩子继续颠沛流离了而已，况且，还是在我有能力帮助他的时候。”
姜九昭说完，准备起身去洗碗筷。
结果王瑞拦住了他：“小姜，你身上还有伤，我来吧。”
“……好吧。”
姜九昭刚准备进屋，突然敲门声响起。
他去开了门，进来了一个身穿明黄色外套的外卖员。
“您好，您的外卖。”
姜九昭疑惑，他并没有点什么外卖啊。
不过还是将信将疑地把箱子接了过来。
“王哥，是你点的外卖吗？”
王瑞从厨房探出头：“不是啊。”
哦，那就是谢怀点的。
他正准备把箱子放在一边等谢怀回来了自己拆，结果听见了一声很小的猫叫。
他回头，慢慢打开了箱子。
“喵……”
箱子里躺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
小猫仰起头，看见是姜九昭后，亲昵地爬上了他的袖口。
“是你！”
姜九昭有些惊喜，拎着小猫跑到厨房：“王哥！是一只猫！”
王瑞不可思议：“这……这是少爷送来的？”
“不知道啊……”
王瑞面露疑惑，把手上的水渍擦干，给谢怀打了电话。
两分钟后，他无奈地摇头。
姜九昭好奇：“谢怀说了什么？”
“是他送你的礼物，就当做是刚才的赔礼道歉。”
姜九昭有些意外。
这明明就是昨天他喂过的小白猫，谢怀竟然直接允许它住在别墅里。
王瑞满脸感慨：“不过有一件事要在少爷回家之前做好。”
姜九昭满心满眼都是猫：“什么事？”
“少爷对猫毛过敏，所以我们要先去宠物店给它剃个毛。”
“？”
姜九昭顿了下，目光转向满脸无辜的小白猫。
你惨啦，你要没衣服穿啦。
谢怀凌晨两点才回来。
王瑞特意为他留了门，谢怀揉了揉疲惫的脖颈，在玄关处脱了鞋。
客厅的灯还亮着，沙发上歪倒了一人一猫，整整齐齐地闭上了眼，呼吸均匀。
姜九昭就算穿着蟑螂睡衣，睡在灯光底下，依旧毫不违和。
不像他，仅仅是想靠近，都觉得寸步难行。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身边的凹陷并没有吵醒姜九昭，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谢怀盯着他毫无保留的睡颜，充满血丝的双眸涣散。
“……”
轻如鸿毛的吻落下。
姜九昭脸颊向旁边倾斜了两秒，又正了回来。
谢怀向后退，耳尖发红，心跳快要震破耳膜，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尤为突出。
身体腾空，姜九昭开始迷迷糊糊地说梦话，吓得谢怀一动不敢动，等姜九昭又回到了安静地睡颜，他才舒了一口气，将人抱上了二楼，轻轻放在床上，掖好了被角。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谢怀脱了衣服，打开了淋浴头。
水流从头顶冲刷到脚底，他闭着眼睛，将自己心底的冲动死死遏制。
他好羡慕。
他真的好羡慕。
为什么郑琅能在八九岁的年纪，就遇到了姜九昭？
而他？从十几岁开始，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
为了走到今天的位置，他已经深陷泥潭，满手鲜血，如果地狱有判官，一定会判他入十八层炼狱永不超生。
他坏事做绝，恶事做尽。
他肮脏不堪，华丽表皮下腐朽流脓，令人作呕。
热气熏得人头脑发蒙，谢怀抬头，看向被雾气遮住的镜子，可上面只映出了一个模糊的怪兽。
可怪兽也想被救赎。
他想被人从深渊的黑暗中拉起来，哪怕只有一缕光，也足够让他枯萎的心脏获得新生。
可旁人只会觉得他污秽，觉得他肮脏。
无人救他。
于是他只能自救，他麻痹了自己的神经，像是将自己丢进自我厌弃的深坑中，再埋得彻彻底底。
谢怀靠着冰凉的墙壁，目光空洞无神。
为什么姜九昭不早点来？这束光还能照进来吗？照进来之后，又会见到怎么样千疮百孔腐朽流脓的自己？
他害怕了。
他不敢。
如果姜九昭真的厌恶了他，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人绑在身边，永远都不离开他。
可姜九昭还会是姜九昭吗？
谢怀死死攥住拳，脑中已然分裂，两方意见撕扯不休。
最后，他疲惫地擦干了身体，穿着睡衣躺在了床上。
如果姜九昭真的要走。
那他一定会发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