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华服男子再邀请夜豪到庄上一叙却已经不好拒绝,只得从后跟着。既是庄子那便不会在镇上,夜豪收拾行具,将多年来攒下来的画作一一焚毁。
“夜公子将这些旷世名作就此烧毁,不觉得有几分可惜么?”华服男子啧啧连声,对夜豪笔下佳人赞誉有加,甚至比真人犹有过之。
“总好过被那些登徒子偷回去挂在墙上天天挂念着神仙姐姐从画中出来与他们共度良宵要好。”夜豪道。他已经多次问华服男子画中人的下落,但那男子只是微笑以对也不提自己在哪里见过夏相思。
“夜公子果然快人快语,此种登徒子世间多了去了,明明身无长技,游手好闲天天就念想着狐狸精或者天上仙女与其一尝露水姻缘,着实是好笑。天底下又哪里有这等好事,若是有只怕谁也不愿意去好好劳作,大家一块儿饿死了算。”华服男子取笑道,随后自称姓陈天北。
夜豪一猜便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名,但也不说破。好容易收拾完毕,便是随陈天北出得城来,但将城外已然有不少流民徘徊在外。
另见城外有数十人马,身着粗布衣衫,全是精壮汉子,身具上乘武学,虽不如陈天北那般厉害但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能等闲视之。夜豪开始觉得陈天北的身份并不简单。
那些人马看到陈天北出来立刻便是迎上来见礼。
“行囊中还有多少胡饼?”陈天北问。
“尚有百张....不过...”
“留几个人下来,将胡饼分给这些可怜人吧。其他人随我来。”陈天北吩咐完便有从属牵过两匹马来。
“夜大人,请吧,庄子有些儿远,骑马更快一些。”陈天北有意比较一番,也不用马镫,伸手在马背上一按,身子便是轻飘飘的飘到了马背上,显示出绝顶的轻功。随从看了个个是拍手叫好。
夜豪哪里有那个闲心比较这个,当下自顾自的踩着马镫翻身上马,虽然动作不若陈天北那般潇洒,但却也是娴熟过人,显然是善于马术之辈。
陈天北见夜豪如此,不免有些意兴阑珊,随即道:“夜公子是我唐突了。”
“无妨,请带路。”夜豪并不想和他人扯上太多关系,所以话不多说。
于是陈天北的手下在前引路,分开流民的人潮,沿着管道前进。一路上但见各种悲欢离合,卖儿卖女,惨不忍睹。即便夜豪算得上是铁石心肠但见到这般光景依旧是难免侧目。
陈天北长叹一声说:“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这十几年前,外族入侵加之天下大乱,军阀混战中不知道死了多少百姓。正可谓十室九空,十户中少了九户。好不容易天下一统,百姓还没有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便是遇上了先帝暴毙,如今太后当朝,外戚专权,政令混乱,天下也跟着遭殃。加上北方多年洪水泛滥,南方又莫名的干旱连年,百姓的日子简直是过不下去了。朝廷说是开仓放粮,但这粮食天晓得放到了哪里去,总之没有放到百姓手里,想来又是肥了那些狗日的贪官污吏。现在只要搭上太后的关系,即便是死罪都能够给你压下去,满朝文武哪一个敢说真话,只怕这天下如此模样,当朝者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
夜豪默然不语,依旧不搭话。
陈天北说了几句自觉无趣便也不再多说,倒在一旁的从属见夜豪对天下事如此的冷漠均是个个怒形于色,其中几个人便是想要发作。若非陈天北示意,只怕是要打起来。
“夜公子难道对这天下事一点感觉都没有么?”陈天北试探的问。
“有感觉又有何用,觉得这个皇帝不好那便再换一个,过上几代,那新的皇帝早就忘了父辈的初衷,依旧在美色和权力的牢笼之中钻营,最终天下还是要大乱。”夜豪说:“天底下本就无新鲜事,如此多朝代又有那一代真正解决百姓安居乐业的问题了?资源有限,而人的欲望无限,人类始终会在这之中左右横移,好与坏交替出现,世事本如此,我一凡夫俗子并没有那般本是改天换命,是以我如何感觉?”、
陈天北哪里听说过这么论调,他们都习惯了处江湖之远忧其君,夜豪的论调简直就是离经叛道之言,听上去极为的刺耳,完全与他们人定胜天,事无不可为,除非不为之的思想基础不同。只是抵触虽抵触,但陈天北细细想去事实上确又如此。
“那夜公子对此又有何高见呢?比如有什么办法去改变?”陈天北求贤若渴的问。
“也许再过个千年吧,等生产力达到一定的水平之后生产关系便会发生变化,而生产关系变化则会反过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进而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直到达到阶段性生产力的天花板为止。”夜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他还顺口说了出来。
陈天北和一些看过些书的从属听得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夜豪所说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过这倒是给了夜豪安静的空间,现在这些人都视夜豪作疯子和怪人,只是武功高强罢了。唯有陈天北目露尊敬之色。
众人离开管道后又奔行了许久,直到深夜方才来到庄子上。当即将夜豪迎上主厅,酒水佳肴摆了上来,那陈天北和从属关系极为亲密,也不分主仆,均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没多久汤汁酒水便是将华服给弄的满是油污。
“这些个物事当真不方便,穿了无法做事。”当下便是将华服给脱了去,露出底下的粗布衣服。
夜豪没有喝酒,菜肴也是不怎么动筷,皱着眉头看着一伙人行酒作乐直到天明。
从属均是醉得不省人事,唯有陈天北则是清醒如常,似乎那酒只是穿肠而过。
“陈兄,你还醒着是打算告诉我那画中人的去向了么?还是说你打算让我办一件事情后方才告知。”夜豪问。
“哈哈,夜公子依旧是如此快人快语。”他望着自己横倒满地的从属说:“本来我们有一件大事要办,可这大事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办下来的,但若是有夜公子相助,这事或许还有一丝转机。夜公子武技惊人,只要助我们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又如何确定你是否骗我?”夜豪问。
陈天北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沾了酒在桌上写下三字---“夏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