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人的船只虽然多,可尽是些小船,甚至还有只能乘两三人的独木舟。
即便是顺流而下,对水军的大船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冲击。
侥幸没被拍杆砸到的,反而相撞的时候将雒人自己的小船反震得或是开裂,或是直接散架。
不过雒人小船不断的冲击倒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
水军是逆流,船虽然大却不占速度优势,不敢将船体横过来。
只能以最坚硬的船头与雒人的小船相撞。
这样就给了一些雒人船靠近船身的机会。
但也仅仅只是个机会。
接下来迎接雒人的依旧是先前在红水支流时的那种单方面屠杀。
水军的船舷要比雒人的高出一大截,雒人根本跳不上来。
而且在逐渐靠近的时候,水军就已经先将箭矢射了过去。
待小船紧紧靠在大船上,每条小船上的雒人还能动弹的不到半数。
而紧接着迎接这半数雒人的是长铍的一通捅刺。
再没有能动弹的雒人后,水军直接用长橹把小船顶开,让小船自己顺流飘走,再进行下一轮的往复。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黑水河像是被染了色一样,变得嫣红一片。
对于将雒人又一次打杀的如此痛快,任嚣兴奋的连连拍手。
待拍了一阵察觉出一旁的黄品始终没发出半点动静,任嚣转过头看了过去。
见黄品的神色平淡,看不出高兴还是不满,任嚣一挑眉道:“这会儿就不要吝啬赞赏之言了吧。
你这一副模样让下边的将士见了,还以为是对战况不满。”
顿了顿,任嚣又一次用力拍了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能乘小船过来的雒人就是用来送死的。
而且水战不比在地上列阵搏杀,难以虏获太多的雒人。
不是所有的利,都能按你的心意握在手里。”
说到这,任嚣先是喟然长叹一声,随后语气唏嘘地继续道:“不说你的谋略如何,单是运道旁人便无法企及。
所以你也别拿旁人与你比。
当年老夫领兵二次过来之时,还是借着米粮充足使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克下各地。
可即便是用兵迅捷,打杀的雒人也才不过五万之数。
更多的雒人要么退入山中,要么跑到了这边。”
说到这,任嚣微眯起眼睛仿佛是陷入回忆当中。
过了半晌才对黄品抬起三根手指,苦笑道:“尽管徒卒众多,可总归是三十万的大军,且大多百越人也与徒卒无异。
可最终却只打杀了五万,退走的雒人也时不时的出山袭扰。
老夫虽不是什么当世名将,可心中却也发堵,始终心有不甘。
到了如今,这口恶气总算是吐了出来。”
将手臂环指四周,任嚣重重一叹,接着道:“下边的诸多将领也是如此。
纵是对战况不合你的心意,也劳烦做做样子吧。
南军这些年吃的苦实在是太多了。”
“你跟北地的那位上将军完全是两个性子,可现在怎么行事越来越跟他相像了。”
吐槽了一句,黄品用力在船楼的横杆上拍了一下,有些郁闷道:“船楼上能有几人,我是哭是笑又能扫了谁的兴?!”
任嚣能猜出黄品对眼下的杀戮并不满意,可却没猜到会烦躁成这样,十分疑惑道:“你这心境可不对,到底是在烦闷什么。”
黄品也察觉出语气有些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焦急道:“先前不是与你说了,我的两千短兵还在雒人的腹地。
而雒人下来阻挡的小船如此之多,且赴死的如此义无反顾。
雒人一定是在断臂求生。
可恰恰求生的那条路,与短兵走得是一条。
若是没有增援,怕是会遇到麻烦。”
紧拧起眉头抬手指向河面,黄品语气低沉的继续道:“黑水不比红水主道宽阔。
随着雒人的小船越来越多,河道势必会拥堵。
而过去接应的越晚,我心中自然越是没底。”
黄品担心短兵,任嚣能够理解。
但战阵上要看大局的得失,并非一处的胜败。
说得再直白些,黄品那两千短兵真与逃脱的雒人相遇,即便是败了也会打杀不少的雒人。
若是再算上水战打杀的雒人,总账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所以黄品过分的在意,任嚣多少有些疑惑。
不过考虑到两千断定大多都是阳夏黄氏出身,任嚣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只能以调侃来提醒道:“这个说辞可不像是该从你这个大军主帅口中说出的。”
任嚣的潜台词黄品听得出来。
可他之所焦急与烦躁,就是因为有苦说不出。
按史记记载,赵佗立国时可是杀了不少忠于大秦的将领与官吏。
这意味着政哥死后,他做出的一些举动同样不被认可。
到了北上用兵的时候,他除了绝对的心腹,一般人根本不敢用。
而执意打下红河三角洲,除了要将这里打造成粮仓,就是为了尽可能的将不稳定因素都给圈在这里。
让宝鼎带着两千短兵出去浪,一是增加领兵的经验,二是也是为了让宝鼎尽快熟悉步兵是怎么作战的。
毕竟除了墨安与孟赤,黄品最看好的就是宝鼎。
何况跟着宝鼎的还有赵义与黄朔等几个可朔之才。
而缺少军械上的补给,又在密林中走得疲惫不堪。
真与一心想要逃脱的雒人来个对头碰,最终的后果显而易见。
可这些担心以及真正的目的,没一样是能与任嚣说得。
对于任嚣话中的意有所指,黄品只能是以点头赞同应对。
“你可不是几句话就能劝住的人,更不是只顾小利得失之人。”
黄品的沉默让任嚣更加疑惑,毕竟以往黄品在斗嘴上从来没这样过。
捋了捋胡须,任嚣略微思索了一下,询问道:“你如此急迫,可是在担心你所说的暂时不能示人的物件?”
听了任嚣这个询问,黄品心中微微一动。
脑中飞快地衡量一下,觉得已经把话半讲明过,任嚣也执意跟了过来。
再瞒下去没多大意义。
这里又是在红河三角洲,离着咸阳大老远。
南军上下又多少有些怨气,没谁会特意把消息给传回去。
而且能知道消息的,又大多会留在这边。
完全可以借着这个让任嚣也跟着急起来,有个不顾一切向前冲的理由。
琢磨到这,黄品先是神色凝重的对任嚣重重的点点头,随后附耳过去低声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