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明暴喝一声,将颈间佛珠猛地甩将出去。
易逐云已然察觉,提了王慧柔纵身跃起,双足在墙面上一借力,一个筋斗翻将开来。
但听得佛珠撞在砖石墙上啪啦作响,随即反弹而回,寂灭明伸手接住,忽见易逐云掌力自头顶泰山压顶般袭来,掌风凛冽如刀割面,双掌奋力推出。
只听“砰”的一声爆响,连退三步方稳住身形,抬眼时易逐云已飘然落地,将王慧柔轻轻一放,沉声道:
“快寻树木掩护!”
王慧柔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早被吓得面色惨白,举目四望,尽是参天古木,却见无数僧众举着兵刃涌来。
她见易逐云神色镇定,哪里敢挪开半步,只躲在他背后,声音发颤,道:“躲……躲不得了。”
寂灭明将佛珠往脖子上一绕,踏前两步,仰天大笑,斜眼说道:“今日谁也休想踏出这万安寺!”
易逐云余光扫过四周,见又有数十个僧众正往此处狂奔,寻思:凭自己轻功,独身突围原非难事,只是多了个拖累,要保得这女子周全,却是棘手。面上却仍带三分从容,朗声道:
“你可是妖僧杨琏真迦?”
那胖大和尚傲然道:“贫僧正是杨琏真迦。你既敢称贫僧为妖僧,必是高智耀那反贼的同党,想来救他脱困?哈哈,还敢冒充王后身边的人,难道不知贫僧乃王后的授业恩师?”
说着颇为得意。
易逐云嗤笑道:“脸皮真够厚的,怪不得这么肥!”
杨琏真迦胖脸忽地一沉,喝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杀我徒儿巴尔思?”
易逐云心念一动,大义凛然道:“你这妖僧,四大王在中原苦心经营数载,你却借王后名头胡作非为,将民心尽数败光!你们这等行径,便是死上十次百次也难赎其罪,还好意思问我为何杀你徒儿?你那徒儿作恶多端,便是死上千次万次,也是活该!”
杨琏真迦听了,笑声更显狂妄,道:“你们这些低等汉人,与那两脚羊有何分别?还敢妄谈民心?四大王岂会将你们放在眼里?能留你们一条性命,已是天恩浩荡!”
易逐云本对北地情形知之不深,心道:“本想少造些杀孽,看来若不杀得人头滚滚,终究夺不得中都。”
转念又想,此刻并非诛杀此獠良机,当下一把拎起王慧柔,趁着众僧尚未合围,施展轻功往树林深处奔去。
杨琏真迦见他挟着个女子,身法却快如闪电,自己领着僧众紧追,却追之不及,不禁暗惊:“此人掌力虽稍逊于我,这轻功却堪称绝顶!”
那万安寺内钟声镗镗响起,全寺僧众皆知有强敌来犯,尽皆提刀握棍涌出,外围蒙古守军也开始结阵,将寺院各门堵得水泄不通。
追过树林,杨琏真迦见易逐云并未往寺外逃去,反而直奔寺中那座高塔,心下大奇:“这塔上层层设卡,他却往此处跑,莫不是自寻死路?”
那塔高逾二十丈,每层皆有丈余来高,塔上人影晃动,每层都有番僧与蒙古兵来回巡视,塔下更有二十余名守军持刀而立。
众人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朝塔下奔来,后面又有十几个红黄袈裟的僧人紧追不舍,听得杨琏真迦的呼喝,立时乱作一团,有的举枪,有的张弓搭箭,用蒙语大声喝止。
易逐云近得塔前,方觉此塔气势恢宏,比之他先前所见过的佛塔,竟要高大数倍,直如一座巨楼矗立眼前。
王慧柔被他拎着手臂奔走如飞,只觉身子好似腾云驾雾一般,脑中一片空白,只道今日必死无疑,闭了眼睛哭道:“别管我了,我命里该着葬在此处。只求你救我爹爹出去,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
易逐云道:“你爹爹已被放出来了。”
王慧柔睁开眼来,惊道:“你……你先前为何要告发我爹爹,如今却又舍命救我?”
正说话间,忽见数支箭矢破空而来,易逐云猛地扯出腰带,舞得密不透风,将箭矢尽数扫落。
蒙古兵正待结阵放箭,易逐云却绕着塔基快步飞奔,众人无奈,只得乱箭齐发,却哪里射得中他?
转瞬间,易逐云的身影已消失在塔后拐角处。蒙古兵连声呼喝,分作两队从塔两侧包抄过去。
正此时,众番僧已追至塔下。
杨琏真迦料定易逐云必是潜入塔中,当即喝道:“速速知会豁儿赤将军,调兵将此塔团团围住,休教贼子走脱!”
两名僧人领命而去,一路高喊:“贼子躲进金刚镇魔塔了!快请豁儿赤将军派兵围塔——”
呼声此起彼伏,远远传开了去。
杨琏真迦留了七八名番僧守住前门,自引余众绕至塔后,协助蒙古兵堵截。
易逐云却早一步到了佛塔后门,一脚踹开木门,足下不停,绕内跑了半圈,随手放倒四五个守塔僧兵,寻到塔内防火的大木水缸,便将王慧柔往缸中一抛。
忽听得背后箭矢破空,他一个侧翻避开,左臂一振,又将王慧柔提了出来,右掌运力,缸中水竟如一条银龙般腾空而起,朝着射箭的蒙兵激射而去。
转眼间四个弓手被冲得人仰马翻,王慧柔却被他甩到木楼梯下,忍不住惊呼出声。
易逐云忙将大木缸倒转,将她严严实实扣在缸下,低声斥道:“休要作声!若再添乱,连你小命也难保!”
王慧柔蜷缩在漆黑的缸中,虽怕得紧,却也只得诺诺应了。
易逐云心道:“唯有在此塔中大闹一场,教察必那婆娘见识我手段,方知我有极大桶蘸价值!”
当下沿楼梯直奔上层,逢人便杀。
那塔中二三层多是番僧,间有蒙古兵丁,却无一人能挡他三招两式。
行至四层,忽有一股腐臭之气扑面而来,只见角角落落蜷缩着许多女子,个个衣衫褴褛,眼神呆滞,显是被妖僧囚禁在此恣意凌辱。
五层景象亦是如此,易逐云怒火中烧,挥掌劈开牢门,那些女子却吓得缩成一团,竟不敢逃出。
再往上几层,方见关着些道士与读书人,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
他杀了看守僧兵,细细询问,方知高智耀被单独囚在七层一间小屋内。
破门而入,但见高智耀面容憔悴,年约四旬开外,头发半白,一袭儒服破破烂烂,显是受过鞭刑。
易逐云见他尚无性命之忧,心下暗叹:“我若不来,这高智耀怕也要被迫投靠蒙贼,沦为鞑子鹰犬了!”
当下也不多言,继续往上清剿,待杀尽顶层守卫,方折返回来。
高智耀再次见他,便长揖及地,道:“在下高智耀,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易逐云笑道:“某家李无忧。你且上楼,将四层以上众人尽数唤下,全部集中在二层三层,其他不要问,自有人来救你们。”
说罢走到塔外廊道,极目望去,塔下已围了数百蒙古兵与番僧,更有无数人马正从寺中各处涌来。
杨琏真迦被众僧簇拥着,遥指易逐云骂道:“小畜生,今日你插翅难飞,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众兵僧轰然叫好,叫骂声此起彼伏。
易逐云目光四扫,见各方向均被堵死,寻思从哪个方向突围出去。瞥了杨琏真迦一眼,冷笑道:“妖僧,你若有胆子,便与爷爷单打独斗!你若输了,便让开道路,如何?”
杨琏真迦大怒道:“小畜生,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易逐云故意激他:“你这肥猪,若不是仗着人多,怎会是爷爷对手?”
杨琏真迦气得面皮紫胀,骂道:“小畜生,贫僧定要割了你的舌头,取你头骨作法器,用你鲜血画符!”
易逐云哈哈大笑:“你这未开化的野猪,有胆便上来试试!”
杨琏真迦哪里按捺得住,怒吼一声,纵身跃出,直往高塔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