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乐安,有个叫章沉的小伙子,打小就跟着父母到了临安。因为是家里为数不多的男丁,再加上身世又比较好,在临安城长大的章沉,交友很是宽泛,亲朋之中顶着野鸡毛的是大有人在。
按道理说,有这样的氛围,章沉也应当走科举出仕的路子。然而,章沉人虽然很机灵,但偏生对读书却没有兴趣,让家里的长辈提起这事的时候都有些咬牙切齿。
那时候,虽然大家有种习惯性的认为——“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可看着章沉年纪慢慢大了,天天游手也不是个办法。家里的长辈就咬了咬牙,把章沉送到了护府。
话说回来,章沉虽然文的不行,但进了护府之后却混得风生水起,没多久还在护府里当上了个有品秩的小军吏,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虽然和亲族中同辈的年轻人比起来,还有点差距,但也总算是让家里的长辈们松了口气。只等着再给他寻一门亲事,早点开枝散叶罢了。
然后,就在章沉在护府谋得军吏职务不久,某次回家探亲,正和家里人在院子里说着闲话的时候,章沉却猛然一头栽倒了地上。
等到家里的长辈们赶过来,被拖进章家的郎中都是直摇头,示意章家该着手章沉的丧礼了,因为他的鼻子底下早就没了气息。
这可把章沉的父母都差点哭瞎了眼睛。人生几大痛,莫过于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在把章沉的噩耗一边向护府禀告的同时,章父章母寻来临安城有名的高僧和道士,了结章沉的这段尘缘。
然而,就在请来的高僧和道士做完超度法事,准备将章沉入殓的时候,原本躺着且僵硬章沉却突然伸出了双手,嘴里还大喊着救命……
把在场的人可吓得个半死。等到确定章沉是重新活过来之后,不光是章家,就连这些高僧和道士也都惊愕不已,他们也没遇到过死去几天的人会死而复生。
又惊又喜之间,章家赶紧派人去护府禀告章沉复生的消息,一边又继续请那些高僧道士为章沉祈福驱邪。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章沉告诉双亲,说自己这两天已经为自己定下了一门亲事。这让章父章母惊愕不已,嘴巴张的都可以放个鸡蛋了。
章沉说,前几天,在院子里和大家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白衣差役向自己走来,说是有人告发了章沉,需要他前去对质。
听到黑衣差役的话,章沉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但是自己却又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跟着那白衣差役走了。
等出了家门,外面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跟着那白衣差役走了多久,前面突然有了亮光,自己竟跟着那差役到了一座公堂前。
那白衣差役说是先要进堂禀报,让章沉在堂前候着。就在章沉四下打量这是哪里的时候,有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也在一个白衣差役的引领下来到了堂前,比章沉只是略微迟上几步。
然后,公堂里就有声音传来,“带章沉进来。”接着,领章沉到这里的那个白衣差役就出来公堂,领着章沉进去了。
进了公堂以后,章沉好奇地偷偷四下瞧了瞧。这一瞧,把章沉也弄得嘴巴合不拢来了。坐在堂上的那个天曹居然是自己姑母家故去的表兄。
等到那个白衣差役和章沉在公堂里站定以后,堂上有个小吏出列了,拿着本文书向表兄禀告,“章沉某地某年某月某日在与某某发生口角,失手打死了对方,现在死者上诉到这里,请大人明判。”
那个小吏禀告完以后,章沉立马叫起屈来。小吏说的这事,章沉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按照小吏说的时间地点,那个时候章沉正在护府里接受上司的考核。
见章沉叫屈争辩,那小吏顿时面露愠色。征得堂上的天曹同意之后,就让差役把告发章沉的死者带进了公堂。
然而,等到那个死者进了公堂之后,那死者也很惊异,眼前这个章沉,自己也不认识。
事情到这里就很明朗了。堂上的天曹,也就是章沉的表兄脸色黑的怕人,殿里的小吏和差役都弄错了人,纯属闹了个大乌龙。
这让坐在堂上的人都有些愣了,看来,是自己的差役弄错了人,闹了个大乌龙。
于是,很快,堂上就有了决断,禀告这事的小吏挨了一顿重责,带章沉来的那个差役挨了好几板子,至于章沉,则理当发还。
在公堂外候着的那个女子,也听到公堂里传来的声音。于是,等到那个捂着屁股的白衣差役领着章沉出来的时候,就哭哭啼啼地拦住了章沉。
“郎君,还请你救我一救。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那少女一边求着章沉,还一边把自己头上的金钏和手臂上的玉镯拿了下来,递到章沉了面前。
见眼前这少女哭得梨花带雨,章沉心里也有些不忍。再想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里,除了带自己来的那个差役挨了几板子,小吏挨了一顿训斥之外,自己就得一句“理当发还”,章沉心里也有些岔气。
于是,章沉就接过了少女手中的金钏和玉镯,转身又进了公堂。径自走到天曹也就是自己表兄的面前,把金钏和玉镯呈到了案上。
“大人,外头的姑娘是我的未婚妻。不知道您们是不是弄错了,先前那事,本来就是你们弄错了,现在,把她带来了也是要对质嘛?”
“既然我都没有问题,那我的未婚妻是不是也当一并发还呢?”
看到章沉重新走进大堂,堂上的天曹和吏员们本来就很惊愕,再听着章沉说出的话,大家更是面面相觑,把目光全部投向了堂上的天曹。这该咋办呢?
天曹扫了扫章沉一眼,又回身打量着堂里的各位吏员,“你先到外面等候。”然后就让人把章沉给推了出来。
过了很久之后,公堂里传来的说话声,让章沉和那女子一同进堂。
等二人站定之后,堂上的天曹开口了,“刚才章沉说的全是事实,这样吧,秋英也一同发放。”
这时,章沉才知道求着自己的这个女子叫秋英。等两人出了公堂,挨板子的那个白衣差役和领着秋英来的那个白衣差役就领着两人拐向院子东边的门。
出了这个门之后,章沉发现外面是一条街道,街道很直很长,似乎看不到尽头。街道两边的房舍鳞次栉比,还有开着的商铺,只是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头上还有阳光,但太阳已经开始西坠。
这让章沉和秋英都很疑惑这是哪里。但两位白衣差役却不搭理他们,一个劲的催促着他们赶紧跟着自己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两位白衣差役领着章沉和秋英拐了个弯,在他们的前面出现了一道城门。
等到走到城门口时,两个白衣差役才开了口,“你们出城后顺着官道走就行了。”说完之后就急不迭地将二人撵出了城。
等章沉和秋英回头看时,二人身后一边白茫茫的,刚才经过的城池似乎从来没出现过。眼前倒有一条官道,不知通向何处。
这时,太阳开始慢慢下山了。于是,两人就顺着官道往前走。
虽说是官道,但也有起起伏伏的山路,走了很久之后,两人惊愕的发现,这官道不光是看不见尽头,而且两边连个可以歇脚的驿站或逆旅都没有。
章沉和秋英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苦笑起来。按白衣差役的说法,顺着官道走就能回去,可现在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这路又没个尽头,再继续走,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关键现在两个人都抬不起脚了,要是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就好了。
无奈之下,章沉和秋英只好咬紧牙关,拖着步子往前慢慢挪。就在二人都快瘫坐在地上不愿再动弹的时候,章沉看去前面不远处有个山洞,像是有烟火一般。
顿时,两人不由地大喜。手脚并用地爬到山洞门口。还真有人在这里住过,二人在门口叫了一会儿,可里面始终没人应声。
等走进去,里面设施一应俱全,像是乡下农人住的房舍。二人又找了一圈,还是没人。
这时,二人也不管那么多了,累的脚都要断了。就在这山洞里安歇下来。
这章沉风华正茂,而那秋英则心怀感激,一路走来,两人又还相互帮衬,一来二去,两人之间情愫渐生。在这简陋的山洞中,两人相依相偎,不自觉的就共赴巫山云雨,行了周公之礼敦伦之事。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个晚上,一男一女不知究竟经历了多少个回合的激烈交锋,酣畅淋漓过后,两人方才缓缓地从激情中回过神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儿。
“妾身姓徐,家住吴县乌门,所居之处临近一条河流名为渎水,门前还有一棵倾倒的枣树呢。”言罢,美目流转,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章沉见状,自然也不含糊,赶忙向这位徐姓少女自报家门,并将自己的身世来历细细道来。
就这样,两人一直闲聊至东方既白,晨曦微露之时。趁着黎明前最后的一丝黑暗,他们又忍不住相互依偎、温存了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个温暖的窑洞。
两人继续沿着官道徐徐前行。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座石桥。正当他们快要走到桥中央之际,石桥突然断裂!刹那间,二人齐声惊呼,伴随着“扑通”两声巨响,一同跌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落入水中后的章沉拼命地扑腾着,大声呼救。就在章沉感觉自己即将窒息身亡的那一刻,等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家里人和高僧道士……
等身子稍微恢复以后,章沉去了护府,向上司告了假。然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京城,一路直奔吴县而去。
到了吴县以后,章沉一步一步寻到乌门,然后再依照徐秋英告诉自己的她家门前有个倒枣树,找到了徐家。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章沉抬手叩响了徐家的大门。不多时,门开了,一位面容和蔼的老者出现在眼前。章沉先是礼貌地向老者行了一礼,然后与老者寒暄起来。
起初,章沉并未直接切入正题然而,这样的闲聊并没有持续太久。章沉还是按捺不住,径直问道,“敢问伯父,你家秋英呢?”
听到章沉的问话,老者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愠色,“我家小女平日里甚少出门与人交往,不知阁下是如何知晓她的名字的呢?”
章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就把自己是怎么和徐秋英相识,然后结为夫妻的事说了出来。然后告诉老者,是秋英告诉了他地址,不然他也不会寻来。
老者听了这番话,先是一惊,过了片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微红。原来,徐秋英早已将这段奇遇告知于家人,但他们只当是女儿胡言乱语,未曾放在心上。
这时,屋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原来,章沉在寻过来的时候,撞见了徐家邻居妇人。听到刚才章沉说起与徐秋英结为夫妻的事,那妇人嘴快,跑进后院告诉了徐氏。
于是,徐氏就着人喊过徐父,细细叮嘱了一番。很快,徐父就领着名穿着徐秋英衣服的侍女出来了与章沉相见。可章沉只是摇头。
一连换了好几名侍女之后,徐氏越来越相信眼前这章沉就是女儿和自己提过的那人。于是,徐氏也就领着徐秋英出现在章沉和徐父眼前。
一看到秋英,章沉顿时喜形于色,“秋英”。见到章沉,徐秋英也是又惊又喜,痴痴地看着章沉。
看到章沉和自家女儿的样子,徐氏夫妇便把秋英许配给了章沉。两人婚后不久,徐秋英便身怀六甲诞下一子,夫妻二人将孩子取名为天赐。
当时,听说了这件事情的人都说,这章沉和徐秋英,是上天给的缘分。可是,那堂上坐着的天曹,如果不是章沉的外兄,这上天赐给的缘分,或许也不一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