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搜!”
殿门大敞,数十名禁卫蜂拥而入,严整分列两侧。
萧启脸色阴沉走进来,环视一周,殿中除了时文州,哪还有“刺客”的身影?
他扫了眼那道漏风的窗棂缝隙,冷喝道:“给本王搜!就是把整座皇宫翻过来,也要将刺客捉住!”
刺客?
时文州眼皮动了动,先是与南诏上官延勾结,后又伙同燕王等几位藩王控制了皇帝,现在又来一出贼喊捉贼……
那下一步是什么?
下一步该是逼宫了吧。。
然而随他一声号令落下,禁军统领站着不动,身后的禁军亦是闻风不动。
禁军统领只听命于皇帝,不受任何人调谴。
萧启下意识就要发作,想起燕王事先叮嘱之言,只得敛了怒容,狠声威胁,“林统领,本王有父皇口谕,你想抗旨不成?”
禁军统领眉头紧拧,似在怀疑口谕真假。
萧启气急败坏,疾步上前狠狠踢了他两脚,“昨儿父皇回京途中遇刺,你们护驾不力,害得父皇受惊昏迷,今日刺客自投罗网,正是将功赎罪的好机会,若是再让刺客跑了,你们几个脑袋够砍?!”
一语惊醒梦中人,禁军统领面色突变,急忙拱手,“臣领命。”
待一众禁军出去,萧启低头理了理袖袍,回头睨了时文州一眼,“如今整座皇宫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他们就是插了翅膀也难逃……你也不用指望太子会来救你,最多明日,南诏和东南四地的军队便会赶至城下,届时太子已是自身难保。”
他语气稍缓,“侯爷是聪明人,倘若你告诉本王另一半虎符藏在何处,日后本王登基,侯爷便是从龙之功。”
说了这么多,时文州不为所动,“本侯就是把那半块虎符给你,你以为仅凭半块虎符,就能号令城外三万御林军?”
“光凭半块虎符当然不够。”萧启冷哼一声,“侯爷就没想过,本王手上已有另外半块虎符。”
时文州惊诧抬头,眼中渐渐弥开一丝迷惑之色。
“如今只有本王能见到父皇,得到父皇手上的虎符,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启一脸胜券在握,“怎么样?侯爷考虑的如何,本王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
此时皇城上方雾气弥漫,两道身影在屋檐上疾驰,将一众疾斥怒喝声甩在身后,时鸢咬牙调整气息,一边疾奔,脑海里却在思索如何脱困。
身后皆是精锐禁军,出宫的最后一道门,还有三个大内高手死守,光凭她和萧玦两人,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何况爹和无影还在宫中……
她大可真接卸下面具,这是唯今最好的办法。
但她已知晓那半块虎符藏在何处,若是此时暴露身份,萧启和燕王的人更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去。
哪怕他们的人及时赶到,届时萧启拿爹爹作威胁……倒不如冒死逃出去,至少爹不会有性命之忧。
“小心!”
身后一支箭矢朝他们飞来,萧玦一把将时鸢拽入怀中,侧身躲开箭矢,手中长剑劈开身后两个禁卫,趁隙拉时鸢跃下高檐,沿宫道如风疾行。
时鸢咬了咬牙,努力跟上萧玦的步伐,但凌乱的气息还是令她不由踉跄了脚步。
萧玦察觉到她的不适,回头,“还能跑?”
时鸢喘着粗气,用力点了点头,耳边一声叹息,萧玦已拉她拐入一个凹角。
“听我说,”拂袖拭去她脸上的血渍,“我会先拖住禁军,你和无影走西门出宫,找到那半块虎符后,带上随风去城外调兵,要快。”
“不行,”时鸢攥住他的袖袍,“万一他们……”
“不会有事,”萧玦握了下她的手,眸光坚定,“相信孤。”
身后聚集的脚步时越来越近,伴随着刀戈出鞘之声。
时鸢深吸了口气,“等我。”
说罢缓缓松开他的手,转身,提起内力跃上高墙。
身后禁卫见状,指看那个方位一声怒喝,“给我放箭!”
弓箭手当即提弓拉箭。
“孤看谁敢!”
萧玦从凹角走了出来,冷洌的目光环视一圈,有禁军刀戟咣当落地,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刺客”。
“太、太子殿下。”
不到半柱香,偌大的宫阙重归静寂。
明华殿,荣妃挑起帘栊,端着托盘轻盈步入。
乾元帝并未转身,好似未察觉到有人接近,待她行至身侧,竟抬手掐住她的细颈。
荣妃猝不及防,脖子被死死钳制着,她惊恐地望着皇帝,而后缓缓闭上眼,唇瓣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乾元帝盯着她的面容,渐渐松了力道,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倒在地上剧烈咳嗽。
直到咳嗽声止,他端过一御案上的汤药,端详片刻,“朕记得爱妃精通医术,朕每晚只有在爱妃宫里才能多睡上几个时辰……爱妃对朕尽心尽力,这碗汤药便由爱妃替朕喝了罢。”
荣妃脸色煞白抬起头,对上帝王冷漠的眼神,唇角弯起一抹苦涩,“陛下……何时知道的?”
乾元帝却不答,把药碗往案上一撂,溅出几滴黑汁,“是爱妃自己喝了,还是朕帮你灌下去?”
“也好。”荣妃低头喃喃自语,跪爬到御案旁,端起药碗仰头就要喝下去。
乾元帝顿时脸色大变,扬袖一拂,药碗被打落在了地上,碎成两半,黑汁溅了一地。
荣妃抬眼怔然,“陛下……”
“在朕身边待了三年,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荣妃阖目摇头,“陛下已然知晓,臣妾再解释已是无益。”
乾元帝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陛下想问,臣妾为何要害您?”
乾元帝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朕,待你不薄。”
默了半晌,荣妃仰起头,“那懿德皇后呢?”
“此等毒妇,赐她三尺白绫,已是朕最大的仁慈。”
荣妃摇摇头,“陛下大抵不知道,纵然懿德皇后万般不是,她也曾救过臣妾的性命,将臣妾视若姐妹,她咽气的最后一刻,拉着臣妾的手,求臣妾替她报仇……”
“陛下九五之尊,臣妾只能以这种法子近您的身,是,您这些年待臣妾不薄,终究是臣妾对不住您。”
说着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瓷,“这碗汤药无毒,有毒的那碗已经臣妾我喝了——臣妾只能先您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