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逢雨轻轻拨动柴火,李牧走了,不知再相见又会是何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李牧走时留下了些东西,是用酒水隐秘写在椅子上的,只有两个字——昊天!
段逢雨很快就明白了李牧的另一个神位,局处北辰,昊天上帝!
说的通俗一点,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玉皇大帝!
曾经的昊天是神界的至高神,他曾主宰神界无数年,当年的他就相当于神帝,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昊天突然失踪,这才让帝渊有机可乘。
酒水留下的文字在火焰的跳跃下缓缓消失,好似什么都没有出现。
如果是昊天神位,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李牧也会有黄金瞳了,但昊天终究不是真正的神帝,只配拥有独目,而非黄金双瞳。
昊天有多强?蛰清、生死、阙音三位都是上古神,传闻上古神的实力如果是单挑,可以和任何一名主神一战,除去主神中特别的那几位,剩下的都可以随意碾压。
而能够统御所有上古神的昊天,其实力不可不强。
当年洪荒大劫,昊天失踪,上古神灭绝到只剩三位,一切都是天道的授意,任逍遥当年和段逢雨很隐晦地说过,天道认为上古神太强,恐会脱离掌控,故而降下大劫。
这也是天道的一贯作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又何尝不霸道?
可如今想来,段逢雨脱离天道,天道分身的李牧便要做一回压胜之人,两人的大道之争,隐隐中竟然有一丝命中注定的意味。
段逢雨收回烤火的手,双手插袖,轻声道:“出来吧。”
阴影中,一道身影缓缓出现,身穿道袍的中年人站在段逢雨的身后。
“都听到了什么?”段逢雨道。
“刚来,只看到李牧离开了,但你们吵架声音很大,我还是听到了。”陈道玄背手走到段逢雨身前,坐在先前李牧坐的位置上。
“没什么想问的?”段逢雨看向这位神秘莫测的道仙。
“没有。”陈道玄摇了摇头,“我所学有很大一部分传自于周公六爻,自幼在武当学道,后受教于小姐,很多东西不需要问。”
“你能算到?”段逢雨愣了愣。
“只有个大概罢了。”陈道玄摊手烤火,“李牧的父亲是李清明,也算是我的故人,对于故人的后代虽然不知你们都是如何相识相遇的,但你们的命数其实一开始就定下了。”
“说来听听。”段逢雨好奇道。
“蒲徵羽和张落尘我不知道,但是你、李牧、古夜、顾玄秋姐妹还有凤天羽和云飞扬,你们几人的命运线不知为何紧紧绑在一起。”陈道玄道,“我所能看到的,可能比一般人要细很多,当年我和小姐一起推算过,梦仙楼注定有一劫,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此劫应在何处,直到后来依霄大战的爆发。”
“这一次也是同样如此,你和李牧的缘分并没有短,无非只是短暂分开罢了。”陈道玄搓了搓手,微笑道。
“我辈修行之人讲究达者为师。”段逢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陈道玄愣了下,瞬间就知道段逢雨的意思,苦笑道:“卜算之法,乃微末小道。而且你并非是认命之人,更何况我又怎么能做小公子你的师者。”
陈道玄叫的的是小公子而非是段邦主,这是下意识的回答,因为在现在梦仙楼老一辈人的眼里,段逢雨不是什么天邦邦主,也不是西北军将帅,而是一个孩子,白雨依的孩子。
段逢雨轻轻摇了摇头,“传我道、授我业、解我惑者皆为吾师,今日若先生能解我惑......”
段逢雨微微抬头,陈道玄突然发现,他的眼中竟然含着热泪。
“先生即为吾师矣。”说着,段逢雨居然站起身,朝着陈道玄深深鞠躬。
陈道玄赶忙起身扶起他的身板,看着段逢雨这样,陈道玄在心中微微一叹。
看来他和李牧真的是很好的兄弟啊。
陈道玄让段逢雨先坐下,自己坐着犹豫了下措辞,缓缓道:“你与李牧的命格很是奇怪,你二人是天生的竞争者,却非是对立者,你与他终有一战,此战之大世间罕有,这.......”陈道玄顿了顿,叹气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段逢雨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此战......可会影响他人命数?”
“不知。”陈道玄摇了摇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我只能截取那一线,却被一叶障目难以窥得全貌。”
“但就是不算也知道,此战定会波及他人,尤其是你们最亲近的人。”陈道玄看了眼紧了紧拳的段逢雨,“我看得出来,于李牧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玄秋,李牧这一去,玄秋的命数才是改变最大的那个。”
“玄秋会出事。”段逢雨突然感觉呼吸紧了一下。
陈道玄沉默着掐诀卜算,眉头皱地越来越紧,最终无奈叹了口气,“算不到,但隐约能猜到此战于玄秋乃是大劫,要早做准备啊。”
“大劫......”段逢雨喃喃重复,如今李牧已去,大劫二字就像不可逃脱的枷锁,哪怕是段逢雨现在将顾玄秋送走,不仅会无济于事,甚至会让大劫有所变化,届时只会越来越麻烦。
段逢雨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落九霄的诅咒看来终究是要开始应验了......
“李牧的事还在后头,眼下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决断。”陈道玄道。
“怎么了?”段逢雨疑惑道。
“我算到了一件事......”陈道玄微微停顿了一秒,“你的死期。”
一瞬间,好似周围静止了,只剩下火柴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说......什么?”段逢雨感觉喉咙有点火辣般的干燥。
“我给你算了一卦,此卦生门紧闭,只要你入依霄皇都......”陈道玄沉默片刻,叹气道:“必死无疑。”
段逢雨微微呆滞,倚靠在木椅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是吗......”
“你不惊讶?”陈道玄好奇道。
“命这东西可以不认,但不得不信。”段逢雨笑的苦涩,“也是,能让我娘都吃瘪的依霄皇都又岂会如此简单。”
“曾经的我为了天下人的太平才接过我娘的旗帜,如今的我同样如此。”段逢雨站起身,走到大堂口,外面大雪不断落下,月光洒在上面好似落下一串串银珠。
他轻声道:“我知我能力有限,但为这天下、为我身边之人,虽千万人,我亦往矣。”
“在此之前,我会安排好一切,确保我死后能让天邦和梦仙楼能够继续存在于世。”
“你就没想过逃?”陈道玄也站起身,看着那道年轻的背影,“你也说了,哪怕是小姐都折在了那里,何况是你?”
“逃?”段逢雨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一天陈道玄在这风雪之中、年关之夜,听到了一句最为豪气的话,一如当年白雨依。
“如果我段逢雨逃了,那么先生你便是战场的督战官,今日我的人头你只管拿去!”
段逢雨转身看向陈道玄,“我段逢雨不是不能逃,但若是我转身离开,那我有何面目去见已在幽冥之人?”
“所以我要留在这儿。”段逢雨坚定道,“这个理由有点傻,可是这就是我的骄傲,是我的尊严!我不能容忍我死在你们后面,为了我的骄傲和尊严,我能够去死!”
陈道玄看着年轻人那坚毅或者说倔强的面庞,心中不知被何物牵动一瞬,此时此刻的年轻人,身后似乎有两个不同的身影,一个是他的爹、一个是他的娘。
陈道玄苦笑摇头道:“真是一模一样的倔强啊.......”
笑罢,陈道玄挥袍拱手,“陈道玄谨遵命令,定然好好做这督战官。”
段逢雨哈哈大笑,“先生,看着吧,本邦主的天邦定然会青出于蓝!”
年轻人在风雪之中哈哈大笑,略有苦涩、多为豪迈。
陈道玄轻轻在心里点了点头。
“会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