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大长公主神情迟疑,眉头微蹙,有些欲言又止。
她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女儿猜得没错,害阮梨初的人,竟真的是出自他们陆家。
“怎么,大长公主有意见吗?”
陆谨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
往日,陆谨都是唤她“姑姑”的,即便在正式场合,也极少用“大长公主”这样的称呼。此刻的疏离与冷漠,明显是动怒的意思。
大长公主看懂了陆谨的脸色,可身为陆家的长辈,她有不得不发声的理由。况且这事与陆昭有何关系,怎能连带着把陆昭也抓起来?
周太后见大长公主还有话要说,赶忙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给她。
且不说皇帝那说一不二的脾性,绝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阮家一众人都还在场,有些话实在不方便当着他们的面说。
毕竟,阮家人是外人,同时也是这起过敏事件的受害人,他们的立场与陆家截然不同。
大长公主领会了周太后的暗示,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
“陛下圣明,老身并无异议。只是此事太过蹊跷,所以老身恳请陛下,在调查之时,能明察秋毫,莫要错怪了无辜之人。”
陆谨冷冷扫了她一眼,未再多言,目光重新落回阮梨初的脸上,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阮家父子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目光紧紧落在床榻上依旧昏迷的阮梨初身上,眼中满是担忧。
他们虽心疼自家孩子,却也清楚,此事涉及皇室内部,他们作为臣子,不便多言。
更何况,私心上他们也不想多言。
皇帝下令抓捕嫌疑人审问,初衷也是为了给阮梨初一个交代,为她讨回公道。他们作为阮梨初的家人,又怎会阻止?
不过,若是换做以往,以阮远山刚正不阿的性子,即便心中藏着私心,此刻也定会站出来说一句:
“陛下,此事关乎重大,还望陛下能彻查清楚,莫要让真凶逍遥法外,也别误伤到无辜之人。”
但现在,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知道过敏严重会要女儿的命,心中那股愤怒与后怕让他无法冷静;
又或许是因为看到妻子许氏那止不住的眼泪,他的心被深深刺痛,只想尽快揪出幕后黑手。
所以此刻的阮远山,沉默地站在一旁,拳头在袖中攥得紧紧的。
而许氏的想法就要简单许多,她不关心别的,只关心女儿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她紧紧握着阮梨初的手,眼中含泪,声音低哑而颤抖:“初初,怎么还不醒呢……”
这话倒是与陆谨不谋而合,他也有此疑问。
“外面的,都给朕滚进来!”
陆谨浑身都被无形的暴戾所包裹,仿佛一头被触怒的野兽,随时可能爆发。这偌大的宫殿因为他的发怒而瞬间变得冷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在他的怒火之中,太医们战战兢兢地再次出现在屋子中。方才他们只是退到了外面待命,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召了回来。
陆谨面色阴郁,目光如刀般扫过跪在地上的太医们,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要不是阿梨的魂魄就在身旁,他真想一脚踢死这群人。
“不是说没事了吗?人怎么到现在都还没醒?”
院首鞠太医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贴到地面,颤巍巍道:
“陛下......阮姑娘现在确实无大碍,只是......只是身子尚还虚弱,待稍稍恢复后便可醒来,陛下无需担忧!”
陆谨狠狠甩了一下衣袍,宽大的袍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
他重重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沉默片刻后,猛地将手边的茶杯摔了出去。
“啪——”
一声巨响,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瓷片飞溅。
地上跪着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抖,头垂得更低了。
床上的人只是还未醒而已,太医们实在不理解为何陛下的火气如此之大......不过一想到之前“一刻钟”那事儿,又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你们,所有人,再重新给阿梨诊一次脉!朕要确定阿梨无恙!”
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众人一跳。
包括阮家的人,也没想到陆谨竟如此在乎阮梨初。
不过这样更好,他们也能更放心。
“是!”太医们连忙应声,迅速围上前去,又是把脉,又是听鼻息,又是观察阮梨初的脸色,仔细检查了许久。
直把许氏急得不得了。
她站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待到太医们终于瞧完,她赶紧上前问道:“太医,我女儿怎么样了?”
院首鞠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是之前的那一番说辞:
“夫人放心,阮姑娘的脉象平稳,气息也逐渐恢复正常,只是身子尚还虚弱,需要再静心调养一段时间。若无意外,很快便能醒来。”
阮家人听闻此言,一直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了地。
陆谨坐在一旁,面色依旧冷峻。正当他准备挥手让太医们退下时,忽然注意到有一个太医,神情有些不对。
那人低垂着头,眉头紧锁,眼神闪躲,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
陆谨鹰隼般的墨眸微微眯起,瞳孔中翻涌着令人胆寒的黑色流影,“你,有话要说?”
这一问,让整个宫殿内的气氛陡然一紧,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顺着皇帝的目光看了过去。
人群之中,有个年轻太医,身形瑟缩,与太医院其他太医相比,他的年纪明显要小许多。
方才跪地时,他的位置也靠后,若不是陆谨目光如炬,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与犹豫,张了张嘴,却又迅速闭上,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半晌,才磕磕巴巴地挤出几个字:“陛下,臣......臣......”
陆谨眉头拧成了一个 “川” 字,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只要事关阮梨初,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如临大敌。
“但说无妨,若是隐瞒推诿,后果自负。”
年轻太医支支吾吾半晌,额头上冷汗直冒,最终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颤声说道:
“回陛下,臣......臣发现阮姑娘的脉象有些异样。臣怀疑,除了过敏之外,她......她似乎还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