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一风的话让张望整个晚上都变得不安,然而话本身并没有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面徘徊,他几乎在打开房间门的瞬间就已经忘记了。舒软的沙发因其是黑色真皮,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坐上去,甚至躺下来,将他的两只脚搁置在前方的茶几上,即使脚上有沙子也完全不在乎;水杯早就被他放下来,而他也在进来后发现其实屋里面是有矿泉水的。
郭一风上了二楼睡觉的地方,他准备立马洗澡,然后躺到床上休息,他认为自己再经不起任何的折腾。张望让他上楼之后顺便把空调打开——他不知道空调开关在一楼。
他现在心不在焉,不断以为屋子外面会有人过来敲门,他只要一想到门铃声会响起就不自觉地颤抖。“我会蹒跚着打开门,然后被门外的人杀害......郭一风不可能听到任何声响;还望不要连累他的好。”
张望在短暂的恐惧后,很快就被他的不切实际弄得啼笑皆非,“这里可是酒店,如果对方没有房卡又如何能进到这个楼层呢?”
不过他很快想到,刚刚从电梯里面出来时,有几个人从另一个电梯里出来,时间的巧合让他觉得惊讶,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平静,他告诉对方:“前面走过去,然后右转就到了住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这地方为什么没有灯,但是前面会亮堂许多。”
他曾一度因为自己的热心感到心满意足,及至他躺下之前,情绪依然停留于此,完全不记得刚刚郭一风和他说的话。然而此刻他又担心起来:“万一他们就是杀手呢?”
他后来暗骂自己的幼稚,与骂声一同而来的,或者说,一直存在着的一种情绪便是金钱带给他的改观——即使他没有钱。
郭一风的话像是一阵风,很轻的一阵风,当他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在他闭着眼睛想象在更远的地方其实同眼前是一样美景的时候,在他觉得哪怕他没有摘下任何一朵花放在手里,虽然花朵会散发香味而他依然不为所动的时候,那阵风就从远处吹来。等到他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风的样子时,其实什么都没有。然而风吹过的感觉永远停留在他的肌肤之上,以至于不断蔓延至他的心里,连血液也泛起不小的涟漪。他明显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形容不出来,因为感觉转瞬即逝。
于是他不得不怀疑,在遥远的地方有一片更美好的土地,里面的草更青翠,花朵更馥郁,最重要的是,那里面有风,是他目前所处的地方完全没有的,而他又迫不及待想去感受的。
这阵风险些将他的所有想象摧毁,因为他几乎怀疑世界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而复杂又让他觉得恐惧,毕竟当下的景象已经足够美好。
“可如果那里正站着一个人,她正在等我过去呢?”
张望躺在沙发上,险些睡了过去。楼上浴室早已经没了动静,他强迫自己站起来,从行李箱中找出换洗的衣服,几乎是拖着身体爬上的楼梯。不过他还是注意到在楼梯的转角处挂着一面巨大的床帘,右上角的一只钩子松散了,导致那地方的帘布坠了下来,然而整个窗帘依然能通过开关控制。
登上二楼后,张望看到郭一风已经躺在床上,头发也已经用吹风机吹干;他能看到洗手台上的吹风机正随意搁置在那里。他走过去,脱掉身上早已经被海水浸湿的裤子和短袖,赤着脚走进浴室。
第一次来到青岛,又早早听说住的是自己从来未曾见过的豪华酒店(他眼睛里的),张望甚至准备了全新的沐浴乳和洗发水,就连包装都是在头发浸湿之后才打开的。
闻着全新的洗发水香味,张望正准备为这种味道沉迷的时候,忽然想起他好像忘记带洗面奶过来。因而情绪在一瞬间沉到谷底,他有些自责,不过他的思绪正凭借着洗面奶这个由头想到之前看过的一个视频:一个女生为让她的男生好好护肤,给他买了香奈儿的洗面奶。张望曾将视频暂停并打开淘宝搜索过其真实的价格,发现小小的一支洗面奶竟然要几百块。
不知为何,已经在平常日子里消弭的虚荣心此刻又爆发出来,他暗暗起誓:“等到我工作之后,一定要给自己买一支。”不仅如此,张望顺势想到他之后又在微博的某位博主那里,在她的日常分享中同样识别到一瓶沐浴乳,而价格甚至比洗面奶更贵。“既然到时候我想要买洗面奶,为何不把沐浴乳也一起买了......也许比现在的沐浴乳更香呢!”
他的心境在一瞬间得到巨大的改变,在淋浴落下的水冲刷他身上泡沫的时候,他无比渴望自己是一个有钱人,有着数不尽的财富并随意支配它们完成自己的渴望,满足自己的需求。
“并且,”张望暗道,“我还可以送给林曼一份。”
热水从发丝间泄下来,不断模糊他的眼睛,而他一次又一次将水覆满他的面孔,为的是洗干净其实并不存在于他脸上的泡沫。
之后他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走出来,从洗手台下面抽出酒店的浴巾擦拭身体。之后他换上衣服,用郭一风搁置在那里的吹风机将头发吹干。而他的牙齿早在洗澡之前就已经刷完,为的是避免洗完澡后刷牙导致身体出汗的情况出现。
等到他以为一切已经修整完成后,才终于爬上床。
他看到郭一风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样子,眼睛更是一刻没离开过手机。
张望猜测:“他不是在刷抖音,就是在回林初的消息。”
当张望打开抖音之后,才注意到郭一风已经分享过来几条视频,内容多是和吃的有关。他不禁问道:“你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想要吃东西了?”
对于张望的问题郭一风不可置否,他甚至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想点外卖。”
不过张望没有因为私欲就同意郭一风的请求,他回答道:“我已经刷完牙了,现在也不想吃东西。还有......我们可不可以打开电视,而不是一味地玩手机。”